被木剑斩断头颅又刺穿丹田的痛楚似潮水一般涌上来,商无央顿时瑟缩了,情绪也随之剧烈波动。
于是,代表他神魂的那缕幽蓝色光点,便跟着颤了一下,在暗室的石壁上闪耀过杂乱的光痕。
商无央的记忆逐渐回笼,他认出这间暗室了。
暗室位于山门最高峰一处绝壁上,每次他修行完杀戮之道情绪不稳时,就来这里把自己关着平心静气,壁上还有他幼时刻画的横线,那是用来纪录自己在暗室中所待时日的。
能来这里的,除了自己,便是师尊了。
所以……
商无央的神魂猛地变亮,是师尊把自己救下来了?!
果不其然,一道寒冽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熟悉的沉缓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你逃了。”
没有责难,也没有疑问,只是简简单单地阐述商无央逃跑的事实。
前先还陷入狂喜的商无央顿时被泼了一头冷水,他猛地想起师尊先前那道分神的指示——
“杀了他。”
然而商无央并没有杀死叶疏白,他第一次违背了师尊的意志,选择不战而逃!
师尊只有自己一个徒弟,也是他将自己抚养长大,亲手教习剑法和法则之力,甚至不辞辛苦带着自己去万千下界修行,虽然师尊面上永远冷淡难亲近,但是这些事都表明他对自己的关心。
所以,即便师尊不悦,却也不可能为此而真生自己的气。
商无央心中微定,只是想起叶疏白的那道剑意,他依然觉得畏惧。
他不是未尝败绩,也不是没有面对过生死危机,先前在无数个下界历练时,曾有不少修行之法古怪的世界给他难忘的记忆,那种濒死的感觉一次又一次重复,杀人与被杀其实就只在一瞬之间,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将死亡法则领悟得如此之深。
唯独叶疏白除外。
“徒儿无能,丢了师尊的脸。只是对方的那道剑意不知为何处处压制于我,每每与对方交手,我都觉得被全盘压迫着无从反击,甚至生不出相争之意。”
明明已经打算斩杀对方,然而真正面对那人的气息时,他却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勇气。
“果然如此。”上玄仙尊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石室中,飘忽难定。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死亡法则修至大成是如何吗?”
商无央极快回答:“操纵生死,成就这世间至高大道!”
“呵。”
上玄仙尊似乎笑了一下,却是那种毫无高兴情绪的笑,而是居高临下,似是轻屑的蔑笑。
“死亡法则只能操控死,却不能操纵生。”
他手指轻轻点在前方那团小小的神魂上,一道奇异的法则之力溢出,于是指尖的那团光点也随之变亮。
一股生机从中溢出,商无央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开始复苏,然而他却陷入了恍惚之中。
除去数千年前上玄仙尊的惊鸿一剑将所有兽人灭杀那次,其他时候商无央从未见过他师父出手。
在他心中,师父便是将死亡法则修炼至大成,所以才能挥剑灭一界。
然而此刻,上玄简单地一抬手,整间暗室内都萦绕着那道法则之力后,商无央才知道自己错了三千年,他也终于知道自己面对叶疏白时,为何生不出一丝迎战的勇气。
因为叶疏白的法则之力竟然跟上玄仙尊所释放出的气息一模一样,以至于再面上叶疏白时,那些被他忘却的恐惧自然而然地又浮现出来,让他无心反抗!
封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记忆被翻出,商无央又回想起那个被血腥味笼罩的暗夜,自己就躺在尸堆里,而师尊立在夜风中扬剑,风吹过时,那些隐在暗处的无数兽人瞬息毙命,连临死前的哀嚎都没能发出。
那时候,他察觉到一股气息,跟自己刚刚领悟的死亡法则极其相似,却又强出无数倍,几乎从根源上将自己压制。
那时候的商无央认定,那便是死亡法则修炼到极致后的威势。
可是叶疏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叶疏白是师父的分身投影?还是说他是师尊另一个徒弟?又或者是师尊血脉传人?难不成这世间竟有另一人和师尊一样将法则修至圆满?!
商无央半透明的神魂悬在命牌上方,像一道随时要涣散的虚影,他察觉到有些事似乎并非跟自己坚信的一致,有什么东西在暗光下酝酿着,即将破茧而出。
“与死相对的,是生。”上玄真人的目光透过商无央,像在看他,又像在看另一人。
他极少说这么多话,又或许是平日从未有人倾听,所以这次说得多了些,竟主动谈起自己亲历之事。
“我此去北荒境,便是去寻找那个掌握了生之法则的人,她的名号你应当有听过,人称悬壶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