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它们一路朝着东边奔去,踏过柔软的地毡,跃过木质的栅栏,奔出黑石垒就的高墙,最后看向密密丛丛的树林。
跟随人类太久,这还是头一次在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进入原本的出生地。
它们又是渴望又是畏惧,还是幼狼时的驯化威胁让他们不敢妄动。
这时,天际忽然丢下两只肥硕的灵鸡,直直地朝着密林中砸去,那个总爱揉它们耳朵的少女声音轻快——
“回去罢,别再被我抓啦!”
将那两只操劳数日的坐骑放归山林,并送上两只直升鸡作为报酬后,温云与叶疏白也毫无负担地朝着遗民村的方向飞快逃去。
当然,半途免不了温云的直女发问——
“叶疏白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
“哦,叶疏白没有不开心,那叶小白为什么不开心?”
“……”
“笑一笑咯,你伟大的主人,温云大魔导师阁下在逗你开心诶。”
叶疏白沉默不语,一直到落在那片熟悉的密林,确定身后没人追来后,他才回身静静看向温云,沉默不语。
清冷柔和的月光自枝叶缝隙洒落在他肩头,将他面上的神情映得晦朔难辨,那袭若雪的衣衫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凄清孤寒。
温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自认识叶疏白起他便是这幅无甚情绪的冷清性子,好像天大的事也激不起他半分波澜,正经刻板到无趣。直到她从他的百年记忆中脱身而出,兴许是念在成了旧相识的份上,他尽管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样,却终于有了些世俗的情绪萦绕于眼底。
比如她能看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比如他偶尔也会同她聊一些无意义的琐碎事情了。
但现在,他又成了她最初见到的那副模样,孤身行走在雪地中,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
疏冷得好似远山之上那捧永远触不到的寒雪。
温云不是将话藏在心底的人,她直截了当地开口:“你若是哪儿不高兴了就说吧,我能改就改。”
要不能改……那你就别不高兴了。
当然这后一句是万万不能出口的。
叶疏白声音平静道:“我无事。”
语罢,他往前走一步,对着温云摊开手,露出里面一直攥着的那两样东西。
一个是锦盒,另一样是……那小截龙骨。
将这两样东西归还给温云后,他淡淡道:“走吧,眼下不便,待回了四洲后我替他疗伤,你莫要心急。”
叶疏白察觉得到这个杖灵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他领悟的是生死法则,用法则之力应该能将其治好,然而他现在修为受限,不能施展。
他努力将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绪一应拂去,转身朝着遗民村的入口走去。
然而温云却急急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她竟连这会儿也等不及了,果然极在意那个杖灵,也是,虽然她从未提起自己到底从哪儿来,但显然,这个杖灵跟她才是长久相依的同伴。
而他,也不过是因缘际会错逢的过路人罢了。
叶疏白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倏然抖了抖,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不知怎的,心尖竟忽地生出一股隐约的刺痛,这感觉让他陌生又难受。
他艰涩开口:“好,那我现在就……”
“现在就把手给我啊!”温云扯过他的手拉到自己眼前,借着明亮的月光看他掌心。
刚才她在剑上就察觉到这倒霉小火龙情绪极激动,还在她的精神识海中嗷嗷乱嚎,果不其然,它的火焰外泄,竟将叶疏白的手掌都灼伤了!
温云与龙骨法杖有灵魂烙印,被小火龙怎么喷火怎么咬都不会受伤,但是叶疏白不同,尽管他修为非凡,寻常攻击早就不能伤他分毫,但这可是神龙烈焰啊!
这倒霉龙可是传说中神明留在人间的血脉之一啊!
温云小心地替叶疏白吹了吹掌心的那个火泡,然后在芥子囊中好一顿翻找,最后搬出好大一个水缸。
叶疏白觉得这东西眼熟:“这是灵泉水?”
她头也不抬地舀出一瓢水往叶疏白手上淋,点头:“是啊,这还是包霹龙师兄的缸。”
他被她这样拽着手,略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不必在意。”
“怎么不在意,这么好看的手被这倒霉东西给烧伤了,主人不心疼你谁心疼?”
很显然,倒霉东西这个词刺激到了小火龙,她当着旧爱心疼新欢的样子更激怒到了某龙,于是,龙骨法杖留下的那个精神烙印在温云的精神识海中骂骂咧咧,无能狂怒。
温云反手就弹了龙骨一下,摆出主人的架势:“狗东西,你再欺负我的剑灵就彻底失宠了!”
叶疏白原本还往后缩的手不动了,他安然站在原处,任由温云替自己小心翼翼地包扎手上的伤口,在她温声问他还痛不痛的时候,略不自在地错开视线,轻声一句:“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