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199)
宁于归冲人轻轻一笑,“处理了一些私事。”
两人执伞回到竹楼,丹青帮人打拂干净身上的积雪,又急忙找来个手炉塞到人手里,埋怨道:“当年留下的寒疾你也不注意些,非要大雪天的往外跑,万一再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沈于归一把拉住丹青的腕子,突然道:“丹青,我们走吧。”
丹青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走?去哪儿啊?”
“你想去哪儿?”沈于归眼里含笑,“他们都说江南风景美如画,不如我们就去江南?”
“公,公子?”丹青愣着一时没回过神来。
“你以后也不必再叫我公子了,”这些年来丹青第一次见沈于归眼里带过这样的神采,只听人继续道:“你也照顾了我这么些年了,以后我们便互相照顾可好?”
沈于归那张苍白的脸上难得染上了一抹红晕,小声道:“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只怕还得你来教我。”
“公,公……小……”丹青一时激动地不知该如何措辞,扭捏了半晌才道:“于……于归。”
沈于归低着头咬了咬唇,这些年来,她身负使命,是潇湘居的画师,是李云溪,平日里除了画画还是画画,不分昼夜,不待一日安歇。如今总算卸下了重担,终于又有人能唤她一声“于归。”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她终于做到了。
“那公……于归,我们什么时候走?”丹青拉着沈于归的腕子急切问道。
沈于归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回来,“以后还有大把的日子,急什么。怎么得等这场大雪停了吧。”
丹青兴奋地一跃而起,“那我去收拾行李!”
沈于归看着丹青几步蹿上了楼,不由轻笑。当初真该好好谢谢那位苏大人的,只可惜自己当时是一心奔着赴死去的,得知苏大人为她瞒下了真相,震惊大过惊喜,一时间也没回过神来。
不过那种人中龙凤的人物,自然有人珍之重之,她便为之祈祷一世顺遂好了。
宁于归在楼下等了半天都没见丹青下来,心道这人不知又要收拾多少东西带走。跟着找上楼去,刚刚落脚,突然一道黑影从背后上来,沈于归颈间一凉。
“别动。”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而出。
沈于归尚还没反应过来,看清眼前情形只觉得双腿一软,险些从楼梯上跌到下去。
只见她身前一丈的地方,丹青伏在地上,身下的鲜血慢慢蔓延,眼看着就要漫到她脚下。
那黑影慢慢从阴影里出来,一把匕首抵在沈于归颈上,眼睛阴鸷地一眯:“说,《后羿伏日图》藏在哪儿了?”
沈于归早已听不进任何声音,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摊鲜红,眼泪决然而下。
那人冷冷一笑,拉起沈于归一只纤细的腕子,对准手筋处拿刀一挑,一声凄惨的尖叫在竹楼里经久不息。
“我竟然不知道当初还留下了你这么个小畜生,”那人抬手捻了捻刀刃上的鲜血,“老子如今有的是时间,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生、不、如、死!”
第106章 谈判
大雪纷纷,很快就盖满了庭院,世间万物白茫茫一片,尤显得庭院正中那一滩红格外刺眼。
沈于归蜷着身子剧烈地喘息,凛冽的寒意刺的肺叶发疼,她却已经全然顾不上这些。她的左手紧紧按在右手手腕处,鲜血沿着指缝滴落在地,而那只右手以一种无力的状态下垂着——手筋挑断,她再也不可能拿得起画笔了。
那人一身黑衣步步逼近,在沈于归身前蹲下来,用手箍住那副瘦弱的下巴迫使沈于归抬起头来,一张脸上苍白失了血色,一副薄唇轻轻抖着,眼里的神色却是倔强不屈的。
“你不是会作画吗?你看看这些血,像不像你那副《桃夭图》?”黑衣人冷冷一笑,“你乖乖把《后羿伏日图》的下落告诉我,我给你个痛快,否则四肢尽断,很痛苦的。”
沈于归轻轻嗫嚅了一句什么,裹挟在风雪里,黑衣人没听清,只得再凑近些,恍惚之间寒光一闪,黑衣人急急后退,还是冷不防在脸上划了一道。
沈于归手里捏着一块碎瓷片,这是黑衣人将她从楼上拖下来时撞翻了桌子,她偷偷藏了半个杯盖在掌心,混在满手鲜血里竟然没被发现。只可惜,她如今只能用左手,力道和准头都欠妥,否则本该在那人脖子上划一道的。
沈于归剧烈喘息,无奈的笑了笑,慢慢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那人,一字一顿咬道:“畜生!”
黑衣人摸了摸脸上的血,恼羞成怒,狠狠一脚踹在沈于归身上,尚觉得不解恨,又一脚踩在那只废手上,使劲儿捻了捻。
沈于归仰躺在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几声破碎的痛|喘呼哧耳边,甚至掩盖住了风雪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