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安(120)
没等祁林作答苏岑后退了两步回到房内,急忙撇清关系:“不干我的事啊,你告诉王爷是他自己撞的,别赖到我头上。”
曲伶儿:“……苏哥哥你刚才的气势呢?”
苏岑两扇房门一闭,气势?气势能当饭吃吗?万一这个封一鸣是个扇枕边风的好手,他还能保得住饭碗吗?
第二日扬州城里上上下下就发了布告,重金悬赏重伤封大人的悍匪,据说爱民如子公正清廉的封大人被悍匪打的头破血流,情形极其恶劣,薛直等人还亲自上门查验过,出来以后啧啧感叹,封一鸣这是烧人家山头了,还是抢人家压寨夫人了?什么仇什么怨啊,下手也太狠了。
苏岑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日没出来。
他初到扬州,什么事都还没有搞清楚,就先是得知自家的大哥跟最有可能勾结暗门的盐商关系匪浅。杀人诛心,即便封一鸣在扬州被看的死死的,但要想点法子给他使点绊子还是游刃有余的。
苏岚大他八岁,自小就惯着他,小时候他闯了祸都是大哥替他兜着,他从小没个正形,上墙爬树顶撞夫子,替他背锅的却总是大哥,以至于后来但凡有人找上门来,老爷子抄起鞭子就找大哥。再后来看他有读书的天分,大哥便主动弃笔从商,打理家里的生意,当初他还同大哥争执过一番,被大哥一句“你这副性子早晚得给苏家败光了”顶了回去,适才收了心。
但要知道所谓的“万般皆下品”,从商更是下品中的下品,“从商者不得车辇出行,不得着紬纱绸缎”,即便如今这些商人们个个绫罗绸缎腰缠万贯,但在身份上就是低人一等,像崔皓家中只有一个瞎眼老母尚还选择读书入仕,若不是为了他,大哥又怎么会舍得放下手里的经义去做这下等人。
若说大哥给何骁和暗门牵桥搭线他自然不信,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哥受人蒙蔽,识人不清被人利用。
可问题是查到最后,若是何骁真是暗门的人,那大哥便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必然会受到牵连,若何骁不是……那查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难怪那个封一鸣能那么轻易地就把扬州的情况都告诉他,这是早就算计好了,把事实都摆在你面前,却让你无从下手,最好就是灰溜溜滚回长安去,在李释心里落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印象。
封一鸣不是萧远辰,一根直肠子,即便动起手来也是明目张胆,这人是会钝刀子割肉似的耗着你,到最后即便人没疼死也恶心死了。
但这个案子他得查,也必须由他来查。所谓真相,温情脉脉也好,鲜血淋漓也罢,作为已经发生了的既定现实,不会因他犹豫迟疑而发生任何改变。而且封一鸣这么些年苦心经营,一旦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定然不会手下留情。既然如此还不如由他来做那个剖蚌取珠的人,至少能保证所发生过的一切不被恶意渲染。至于后果……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写了一封请罪书,信上他已言明,他会不遗余力地查,若大哥真有牵涉,只求能功过相抵,他辞官返乡,换大哥一条生路。
这一来一是表态,有祁林在这,大哥的事瞒不住,与其如此还不如他早认下,既让李释放宽心,他也不至于束手束脚。二来他就是想看看,若真到了那一步,李释会放他走吗?
直到傍晚苏岑才从房里出来,把请罪书交到祁林手上:“不管用什么法子,把这信送到王爷手里。”
祁林接过信点点头,“威远镖局是我们在扬州的暗哨,他们有自己的路子不必经过驿站。”
“既然有路子,那当初封一鸣一封折子为什么费尽周章才送到京中?”
祁林抿了抿唇:“这个暗哨,封大人不知道。”
“哦?”苏岑微微眯了眯眼,心情没由来大好,对着祁林恭恭敬敬道:“那便劳烦了。”
看着祁林出了院门,苏岑整了整衿领,对曲伶儿道:“换身衣裳,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人出门时刚刚月出,一轮细弯峨眉月悬在树梢,两人从小角门出来绕到大街上,一路繁华,又是另一番景象。
扬州不同于长安城夜里有宵禁,这里入夜后较白日里热闹更胜一筹,甚至衍生出了夜市一说,一条十里长街通宵达旦,篝灯交易别有趣味。
曲伶儿难得被允许换下罗裙恢复男儿身,一路走的步子轻快,东瞅瞅西看看,手里一会儿是十色汤团,一会儿是泡螺滴酥,边吃边念叨这苏哥哥今日怎的如此大方,是不是总算顾念起他的好来要犒劳他?
当看到苏岑此行的目的地时,曲伶儿越发对苏岑感激涕零。
难怪要支开祁林,难怪要他换上男子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