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遇世札记(4)
--这一夜睡得极死。林寂陌与人打斗一场本来就累,再加上远离公司与家里那些是非,没了压力竟是睡到昏天暗地,天亮好一阵都没醒。
稀里糊涂他做了个梦,梦里有开门搬行李的声音,温温吞吞似有人在自言自语:“累死了,几个月不回来怎么都搬空了?”
窸窸窣窣地东翻西翻,然后声音摸到了床前:“咦,……这怎么躺着一个?这帮人越来越过分了。三番五次不请自来就算了,怎么还住下了呢?”然后拿鸡毛掸子在他身上东戳西戳;林寂陌一个惊颤,抬头醒了:哪里是梦!真的有人在戳他。定睛一看,是个姑娘大箱小包地回来了:难怪家里没人,原来户主出门了。
这下就很尴尬了。
原以为是个废弃的屋子,搞半天是私闯民宅。林寂陌又没有手机又没带钱,让这姑娘拿鸡毛掸子训小学生一样训了好久:没东西补偿,还不让人骂了?!
然而林少毕竟是林少,让妹子说两句是林少宽宏大量有风度,怎么可能由着个死丫头一直骂。所以没一会,两人就撕扯起来了:“我去年买了个表,抵你半个宅子,赏你了。”
鸡毛掸上的毛被扯得满屋子都是,不晓得还以为家里有个鸡窝。苏弦扇开眼前落下的鸡毛,要他留个联系方式。--鬼晓得这表真的假的,总得有地找他吧。
她得到了他的名片。
“一到白天就呼呼大睡,什么都指望不上你。”苏弦好容易送走那没礼貌的不速之客,忍不住对门口树上的咕咕发牢骚,“那人昨晚闯进来,你也不管管。--眼下又要搬家,可怎么办呢?”
城中村已然搬走大半,显然,在苏弦出门旅行的那阵子这里接到了拆迁通知。苏弦常年独来独往,没有正经工作,妥妥的就是一社会闲散人员;没有组织,自然就没备档过紧急联系人,旅行前作死又换了个手机号;等到拆迁办联系上这祖宗时,城中村的街坊已经搬走好一部分。
如今这些凡夫俗子一辈子的积蓄大多就为一房子,苏弦掐着指头左算右算,这辈子想要发迹恐怕只有指望拆迁了;所以接到消息便忙不迭地跑回来。--飞黄腾达在此一回!
聊拆迁款的时候,可得捞个好价钱。可她一个人出面谈判貌似气势不足啊!带谁去呢?总不能带咕咕吧。思来想去,苏弦突然一拍脑门:有了。
此刻城市里的某一写字楼,一个女子从公司门口取快递回来,一路滔滔不绝地跟同事吐槽,从甲方难搞、邻居鹦鹉扰人清梦、上司压迫,一路骂骂捏捏、怨气冲天,嘴就没空过。终于同事受不了了:“苏合,你能不能不要再骂人了?!”
“不骂人?!我每天给甲方赔笑脸跑断腿、邻居不讲理还得忍气吞声;领导穿小鞋我还得给他捧臭脚。现在你跟我说不能骂人?!”苏合一叉腰一竖眉把声音扬得满办公室都听得到:“糟践完身体又糟践我的灵魂,你们还是人吗?”
大声的这句震撼力极强,热衷八卦的都市人抬起头,全场一下安静了。
然而安静没几秒,滴滴滴苏合的手机响了,这妹子把快递一放,接着就跟电话里惊呼起来:“苏弦?!你总算想起你姐姐了。最近你都跑哪去拉?”
拆迁款本来就诱人,不待苏合苏弦两姐妹谈判,拆迁办就给了苏弦一个满意的数字。苏弦接过文件高兴得只是点头;看着妹妹没出息的样子苏合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然而还是有问题:搬迁时间不够,拆迁办不肯延期。--除非最高层特批,整个城中村都得在最后期限前搬空。而目前没有向最高层申请特批的通道。
事情陷入僵局,苏弦认真地发起愁来:如果只她一个,搬家不是难事;然而咕咕是只顶挑剔的猫头鹰,栖息地多在深山密林或者很多年头的大树上。城市绿化捉襟见肘,找个植被多的小区不易,找个有百年老树的更是大海捞针。一时半会是搞不定的。
--没有咕咕夜间看守,以后更难安稳度日了。
看了看拆迁办的企业LOGO,苏弦突然想起了什么,摸摸索索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这个是吗?你们总裁的名片?”
看见接待点头,苏合一把夺过名片:林氏集团CEO林寂陌?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在我那过了一夜。给了我一只很值钱的表;另外就是这个。”苏弦老实把名片的事招了出来;然而姐姐关心的不止这个:“在你这过了一夜?那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
苏弦开始扭扭捏捏:“回去说吧,这里都是人不大方便……”
苏弦到夜间便化成石像,姐姐对留人过夜的利害之处心知肚明;然而旁人脑子里却污污得开起小火车:血气方刚的董事在妙龄女子处过夜!事后给了大额财物!还这么遮遮掩掩!接待人员面面相觑,神情不约而同地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