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行远路+番外(37)
“快到子时了。”知道宋芝瑶是担心自己,秦庸也不戳穿他,见他把毛笔放到笔洗里涮干净挂上了,又要去拾掇桌上的纸,按住他的手背,“别弄了,先睡吧,左右有值夜的下人。”
宋芝瑶摇摇头:“哥哥这书房里好多要紧的东西呢,哪儿能让下人收拾,还是我来吧。”
秦庸也不给他多劝的机会,直接把人一把抱起来,往卧房里走:“那就明天收拾,都多晚了还不睡?要一辈子当个小矮子不成?”
宋芝瑶见到秦庸进屋的那一刻便松懈下来,现在瞌睡上来,迷迷糊糊地有点睁不开眼,不再坚持,随他回了卧房换下衣裳。
秦庸还是像之前那样和宋芝瑶一起睡下,宋芝瑶困得不行,进了被窝撑着蹭到秦庸的怀里便睡着了。
秦庸却睡不着,看着宋芝瑶娇憨的睡颜五味杂陈。
他趁着夜色,穿了夜行衣与影二去义庄,果然见陈氏脸上的疤能撕下来,又发现了些其他的线索,便又与影二去了陈家。
影二做这种翻墙寻物之事熟练极了,竟叫他们找到了陈氏生前的留书,一下子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秦庸心重,很多事不喜欢与旁人倾诉。年幼时他曾撞破秦老爷与秦贤的私情,秦老爷怕秦庸会宣扬出去,差点掐死他,秦庸将自己关在房中默默消化了,甚至连秦夫人没有告诉。
他不是怕秦老爷会宰了自己,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母亲难堪。
这么些年,秦庸从一个孩子长成一名少年,他曾经觉得这世道真是不公,怎么会有那么多恶心人腌臜事环绕着自己。
后来他想开了,前尘往事是天定的,但是后面的自己可以争取,就算是为了秦夫人,也不该一直委顿,叫人欺负了去。
他要把伤了自己和秦夫人的那些人脸朝下踩在泥淖里,看以后谁还敢欺侮他们母子。
秦庸以为自己足够冷硬了,只要目的达到,别人的死活与自己何干?
遇到宋芝瑶后,开始是觉得这小孩儿好玩儿,在那样的处境里,懂得敛去锋芒,装乖卖巧地在当家老爷夫人手下讨生活。
后来,自己手里的差事没有头绪,下邳城里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要怀疑一番,知道他的男儿身连看着他自己长大的老妈子都瞒住了,忍不住去查上一查。
再后来呢?是他触碰了自己百年难遇的怜悯心?还是自己物伤其类,觉得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忍不住和他凑在一起互舐伤口?
为了这么一个半大孩子,秦庸一次次的心软,到现在,两人都成了对方的家人。如果现在让秦庸把宋芝瑶送走,秦庸决计舍不得了。
想到今后宋芝瑶可能不得不离开自己,秦庸的眼里充满了戾气,把宋芝瑶往怀中带了带。
宋芝瑶拿自己当唯一的家人,唯一的兄长,他离不开自己;而自己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待回京交了差事后,自己便带着秦夫人和宋芝瑶与秦老爷分家,自己出门建府。
以后宋芝瑶就是他秦庸的弟弟,自己会看着他长大,成家立业,谁都不能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哪怕他的亲生父母也不行。
宋芝瑶被他的动作惊醒,眼睛都没挣开,环住他轻抚他的背:“哥哥腿又痛了么?”
“无事,”秦庸给宋芝瑶掖掖被角,“有些口渴,你睡,我去喝点水。”
宋芝瑶摇摇头,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要去给秦庸倒水。
秦庸有再多的心思也闹没了,又是熨帖又是犯愁,这孩子真的是自己说什么都相信,一根直肠子,赶紧把他抓回被子里捂严实了:“不喝了,躺好!”
“渴了不喝水多难受……”宋芝瑶嘟囔道:“明天起来要嗓子疼的。”
“祖宗你快睡吧!”秦庸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直后悔自己刚才心口胡扯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今晚这水喝不上怕是别想睡了,“屏风外面有值夜的丫头,叫她们送进来就是。”
“不成不成,丫头们都比我大不了几岁,让她们进来看茶,她们多难为情啊。”宋芝瑶仍旧是不乐意,推推秦庸,“哥哥你别压着我,让我起来,我去给你倒。”
小蒜苗真的是,只有挨了欺负才会把爪子录出来挠人,平日里哪怕是下人都会得到他的善待。
秦庸哭笑不得,只得哄道:“我叫她们把水放到桌上,披上衣服自己去取,嘘,嘘,听话。”
宋芝瑶犟不过秦庸,只得勉强答应,还不忘让秦庸衣服要披厚的,待秦庸喝了水回来躺下时,才又睡着。
等天蒙蒙亮,秦庸被憋醒起夜时,动作轻得好像做贼,生怕吵醒了祖宗又要折腾。
秦庸欲哭无泪,一会儿觉得自己睡前的一腔忧虑通通都喂了狗,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这种直肠子让他自己去争什么,怕不是要被人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