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沈家那条全员亡故的线舞到顶了也没出现新名字。
人家名字早就在里面了, 就在最前面。
也怪不得张正初问“你是不是沈桥徒弟”的时候,对方回答“不是”了。
人家确实不是徒弟, 是祖宗。
而他们居然左一句“后生”, 右一句“后生”地叫了那么多遍。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们就恨不得顺着裂缝钻进地里去。但他们现在却顾不得钻地, 因为面前还有一个人……
这人能让风动九霄的金翅大鹏鸟乖乖跟在身后。能在闻时寒芒毕露利刃全开的时候拉住对方的傀线,毫发未损不说,还能再加注一道力,自如得就像在用自己的东西一样。
最重要的是……
他没有傀线。
他用的是傀术里最顶层的东西,能让方圆百里内所有布阵之人气力尽卸、灵神骤松,在他一瞬间的掌控之下,强行阻断与大阵之间的牵连。
所以闻时破阵的时候,他们只听见了钟声与梵音,什么都没感觉到,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傀术强劲、精准,威压四方却不显莽直尖锐,像包裹在松雾云海里,是控人之法中的上上级。如果控的是百十余个孩童、老人或是体弱多病灵相不稳的人也就罢了,偏偏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
而这个人在做到这些的时候,根本没用自己的傀线。
这样的人即便在传说里也只有那么一位,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的一位。
……
这才是在场众人不敢动的根源。
须臾间的寂静被拉得极长,明明只有几秒钟,却好像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最先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突然出现在阵眼附近的人声。
——被遣派往各处的年轻后辈们全然不知阵眼中心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负责埋守的阵石碎成了烟尘,惶急不安之下,许多人就地开了一道阵门,匆匆赶回家主这里,想一探究竟,也想知道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结果一出阵门,就看到了各家长辈元老的狼狈模样,当即便懵了。
“怎么回事?!”吴家先前被遣走的小辈吴文凯惊喝一声,连忙跨出阵门,直奔家主吴茵所在的地方,其他人也大步跟了过去,纷纷搀扶起阵眼里的人。
各家均有去处,唯有张家后辈们落进阵眼左右四顾,没找到他们料想中的人。
“老爷子呢?”他们疑惑地问道。
“是啊,老爷子人呢?”
吴家几个小辈正扶着家主吴茵,她的亲孙最为担忧,仔细检查着各处问:“您伤着没?”
听见张家人一叠声的疑问,他们才跟着扫看了一圈,面色一惊:“对,张家那位老爷子呢?”
吴茵摇了一下头,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抓下亲孙拍掸尘土的手,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前处。
亲孙被她攥得手骨生疼,感觉到了不对劲,咽下了本要出口的话。
不止是她,各家几乎都是如此情态。
于是小辈们顺着目光朝前看去。
他们之中听过“谢问”这个名字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打过照面的屈指可数,见过闻时的就更少了。只有一个人在突然弥漫的沉默中低呼了一声。
一部分人转眸朝声音源头看过去。
那人个头中等,皮肤黝黑,在夜色中显得像个精瘦的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帮张岚、张雅临跟过人,还追着进了三米店那个笼的大东。
他也是从张家出发来这里的人之一,但没进阵眼,而是跟同车的小辈一起直接去了附近了一个休息站,直到这时才第一次来这边。
他没找到张家做主的张正初,便习惯性地朝张岚身边走。那过程中越过人影朝前看了一眼,看到了谢问和满手傀线的闻时。
他其实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但嘴比脑子快,几乎脱口而出:“这不是沈家那个——”
不知多少道目光刷地盯过来。
大东几乎立刻就感觉到诡异了。但碍于脸面,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强装镇定地继续往张岚身边走,把话说完了:“——叫陈时的徒弟么。”
只是声音越来越弱。
刚说完,他就听见有人轻幽幽地跟话道:“他应该不姓陈,姓闻……”
大东当场绊了个跟头,生拽住快他一步的同伴才稳了一下。
他攥着对方一动不动地消化了两秒,终于明白了“姓闻”的意思。
“不可能。”
他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
可回完他便意识到,跟话的不是什么莽撞之辈,是吴家的家主,一位个性沉稳,从不胡乱开口的人。
老太太声音很轻,但周围实在安静,所以该听见的都听见了。
那句话犹如滚油入水,“嗡”地引起了巨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