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将相下岗再就业+番外(319)
她不小心撞上的,陛下和常仪姑娘原本在园子的僻静角落,卷耳也不过是猫着腰去找上午不见的吊坠,一不小心找到了人迹罕至的角落里。
那吊坠是她借了别的姐姐的,据说很贵很贵,她必须得找回来,不然拿什么赔人家啊……
卷耳不敢动,前面吵的是什么她没大听懂,只记得陛下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一句比一句惹人生气,最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常仪姑娘忽然伸手拔出他腰间佩戴的长剑,素手执剑横在自己脖颈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我杀不了你,我自己死还不行吗?”
常仪姑娘手臂上的烫伤还没好利落,看着还有些吓人,中车府令还专门遣人送了东西来,只不过陛下冷哼一声,通通扔进库房里去了,甚至没和常仪姑娘说。
听他们说,陛下和赵先生的关系不是很好了……
卷耳都吓懵了,抱着腿蜷缩在绿植底下,大气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了。
倒是陛下的反应十分奇怪。
他眼里爆发出巨大的光芒,好像终于完全确认了什么事情,唇齿摩擦,喃喃说了些什么。
卷耳后来回想,依稀认出,他说的是:
“果然是你,你就是她。”
如此笃定,仿佛常仪姑娘之前,也有人做过一模一样的事情,用一模一样的神情说出过一模一样的话。
只是上次陛下来不及挽留。
或者说,没机会挽留。
自杀是一件需要很大勇气的事情,你很难说那些人到底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
卷耳想,人世间的男女情感真是纷乱啊。
越苏好累。
越苏觉得活着好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把别人当替身的人也会被别人当替身。
更可怕的是,把你当替身的这个人,开始认定你就是故人。
不管越苏怎么说怎么解释,他就是认为她是先王后。
不管越苏如何告诉他,天命不能改,改了大家都玩完,他就是不听。
越苏有一万句脏话要说。
她是在手臂上的红肿慢慢消退的时候,才忽然想明白那天的前后关节。
嬴政那天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杀什么赵高。
那些刀斧手是为她准备的。
赵高是用来试探她的。
他从头至尾只是设了个圈套,看她到底作何反应。
若是越苏帮着他去对抗所谓天命,那自然好,她见到满座的刀斧手也不会多说什么。
若是越苏拒绝帮他,那就逼逼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后招,一旦起了冲突,满座的刀斧手根本不会让她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嬴政只是没想到她会示弱。
而且是他根本拒绝不了的示弱。
越苏自己回想,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起说那句“政哥哥”,用费老先生被时代抛弃几百年的心理分析法解析了一下自己,最后得出结论:
她一定是太想信哥了,而在危急时想着信哥来保护她,所以才会移花接木得出这么一个称呼来。
嬴政还坚持每天给她眉心点上红痕。
他已不再用鲜艳的朱红,嫌弃不庄重,找来早发的梅树,用梅染之法造出庄重的正红,一点一点在她眉间点出花瓣印痕。
外间宫人谈起,说是陛下盛宠,哪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宠溺,更像是一字一句警告她。
越苏已经无法离开天子寝宫了。
换言之,她被圈禁了。
而且她还知道自己无时无刻不处于监视下。
深秋的天气,她因为手臂上的烫伤坐卧不安,心里烦躁,待也待不住,雨后到园子里看花,密匝匝的细碎叶片,开到繁盛、饱胀的花苞,她无聊,接住落下的花瓣,带回去碾碎,得来的颜色汁子随意画了几笔。
第二天嬴政送了她一盒颜色。
荼靡花握成的荼白、生涩柿蒂取成的薄柿、杜鹃花尖淘成的山踟蹰、露水熏染成的天碧色……
“《周礼书》说:‘革,欲其荼白,而疾澣之,则坚;欲其柔滑,而腛脂之,则需。’”嬴政把一盒深浅颜色推到她面前:“你着荼白色也好看,只嫌太素,近来身子又不好,还是穿艳丽一些,看着气色好。”
越苏看着他不说话。
嬴政也不坚持,仿佛一个抛妻弃子如今幡然醒悟的渣男,对她有极大的容忍度。
越苏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她这张脸。
起先他还抱着理所当然要亲近她的意思,她手伤的厉害,晚上也睡不安稳,有次白日里与他争吵对峙过了,傍晚昏昏沉沉睡过去,意识明暗之间,忽而察觉他半跪在塌前,俯下身子,挑着她的下巴在亲吻她的眼睛。
他的袍服厚重,她大半个身子都被笼罩住了,眼睫上落下的亲吻极其缠绵,带着些情难自抑和理所应当,仿佛她就该被锁在这深宫中,闭着眼睛,乖顺地服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