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谢小姐却不是如此,她是真的长成那般模样,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相貌。
这么多年来,她就用她那张人人嗤笑的真实的脸,勇敢地行走在这艰难的人世间。
无论怎么努力,哪怕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得到与美女一样的友善和称赞,反而招致更多的嘲笑。
这一刻,缘杏觉得自己有些触到了谢小姐的感受,还有她的难处。
缘杏替谢小姐难过起来。
她有些恍惚地走在路上,看着周围人对她的丑容嫌弃猎奇的视线,她有些犹豫。
缘杏已经知道了许多人对她这副长相的态度,不知该继续下去,将所有人的反应都试探一遍。
她这么想着,步伐就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
缘杏慌乱地后退。
从先前人们的态度来看,缘杏已经知道了以自己现在的长相,是一定会挨骂的,条件反射便是低头。
然而,预料之中的厌恶并未到了。
她撞到的是个男子,他生得颀长,穿白色内衬、杏黄色外袍,声音清冽如秋水。
那人轻轻叹了一声,温和唤道:“师妹。”
“……!”
缘杏抬起头,只见面前端站的明月似的人,正是羽师兄。
公子羽这般玉人似的相貌,在凡间自是引人注目,周围已有不少小娘子故意跟着他走,暗送秋波,而一见他对一个惊世骇俗的丑女这般温柔,许多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缘杏听到女子不甘心地道:“她长成那个样子,怎么敢往上撞?!要不要点脸?”
“该不会是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吧?”
“她怎么好意思上街的,也不瞧瞧自己这张脸!”
那些话语太过刺耳,缘杏怕师兄一起遭受了非议,下意识地就想离他远些。
然而下一刻,她被师兄抓住了手腕。
公子羽看了看周围,拉着她道:“来。”
说着,公子羽就带着她走了。
缘杏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羽师兄拉着她手腕的手上,脑袋有些发晕。
两人不知不觉偏离了人群,得以重新隐匿身形。
公子羽拉她到西湖边上。
夏柳青翠,湖里荷叶茂盛,满池荷花开得娇艳。
这时,本是晴天的西湖,忽然下起雨来,蒙上一层雨雾。
公子羽一顿,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油伞,撑起来,将自己与缘杏挡在其中。
缘杏站在伞下,还有些朦朦。
她问:“师兄,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对这画皮的效果,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呢。”
公子羽顿了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即使相貌不一样,一个人的神态、动作、习惯,还有气质,都是不会变的。要认人,并不一定要靠长相。”
缘杏惊讶:“我即便用画皮变成这样,师兄你也认得出我吗?”
公子羽道:“我们师兄妹已有近十载,我自然认得出来。”
不知为何,听师兄平淡地这样说,缘杏反而有些心跳加速。
师兄既然能认得出她,就说明……师兄平时,也是一直在关注她的吧?
不过想起自己刚才的遭遇,缘杏又不禁沮丧。
她低下头,对公子羽道:“师兄,谢小姐这些年来过得好难。水师弟说得对,人人嘴上都说不能以貌取人,可实际上,相貌生得丑陋,实在是件令人难过的事。”
公子羽微微停顿。
他道:“人间凡人的相貌不能由自己决定,而美丽之物,人皆向往,此乃本能。不过决定一个人如何的,从来不止有相貌,世间人数量之多,既有看重相貌之人,自也有不看重的。像师妹和谢小姐这般心善且努力灵秀之人,即使相貌不及他人,比起那些心肠恶毒、贪婪狂妄之辈,也要漂亮得多了。”
缘杏说:“可是谢小姐的确吃了许多苦头,若是没有我给她的画皮,似乎根本没有扭转的玄机。”
“未必。”
公子羽缓缓道。
他提点缘杏似的道:“凡事不能只看眼下。凡间与仙界不同,不过芳华已逝,容颜易老,无论多美的相貌,在凡间都不可能永久,有时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缘杏:“……?”
缘杏认真想着师兄的话,隐隐听得出师兄应当是在教她。
不过缘杏是第一次下凡做事,想透了一点,还想不透全貌。
缘杏也没有强迫自己现在就能举一反三,她将师兄的话记下了,想着日后再慢慢琢磨。
缘杏与羽师兄并肩而立,看着雨中的西湖水,缘杏忽然有些惆怅。
她踮了踮脚,没有憋住,终于忍不住问:“师兄,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我本来的样子,而就算我目前画皮上的模样,这些年来,你对我的态度还会和现在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