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56)
若尧白没有明显拒绝,闻不凡便会点头同意,“就一下。”
“好的!”他说一下,就真的只是伸出一根小手指轻轻一碰,完了便十分雀跃朝闻不凡喊:“我摸完啦!”
后来尧白开始掉毛,总被小孩赞漂亮的尾羽一根也不剩了。小孩第一次看到光秃秃的他就愣住了,小孩不懂掩藏情绪,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连坐的地方都比平时离得远。尧白把头塞回翅膀底下,有些难过。过了一会,他听到凳子移动的声音。小孩趴在他跟前,小声温柔地说:“小鸟你痛不痛啊?”
尧白愣了愣,忍着酸涩在翅膀底下睁开眼。他看到小孩搁在桌上的小脑袋,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对尧白来说“怜惜”远比“嫌弃”更令人难以招架。
“不痛。”尧白轻声回答。听在小孩耳中当然只是一声低哼,这下他更心疼了,双手小心翼翼地在尧白身上拍着,他哭泣难过时娘亲就是这样拍着后背哄他。
后来他的羽毛慢慢长出来,身子也窜了几倍。小孩再看到他时高兴地不得了,围着他左右蹦跶。
尧白看着窜进院子里的小孩,忽然觉得这几月过得也没那么糟糕。
“大鸟大鸟!”小孩趴在窗户口朝里喊,“我来找你玩!”
尧白暗自叹了口气,小孩从前叫他小鸟,如今时过境迁,又很合时宜地改口叫大鸟。倒不是他端着凤凰的尊位瞎矫情,只是这很没辨识度的名字实在不中听,再不济叫声“漂亮大鸟”也是好的啊。
他落在木阶上,张嘴叫了几声。小孩回过头看见他 ,便哒哒跑过来蹲在他跟前,十分有礼貌地打招呼:“大鸟,早上好。”
待到远处屋舍升起炊烟小孩才告别回家,临走时恋恋不舍地拉着闻不凡,说以后不能常来了。
“爹爹要出远门,娘亲要带我去外租家住。”小孩说:“外祖家住很远,要坐马车才能到。”
尧白不能理解凡人的很远是多远,也不能理解“不能常来”是何种程度的分别,于他而言凡人的一生也不过是窗间过马。小孩也一样,似乎也觉得再见不是难事。所以他也没表现得太难过。闻不凡把他送到院门口,他像以往那样挥挥小手,然后顺着小路回家。
尧白站在屋顶上看了好一会,看到小路上人来人往,突然说:“我想去市集看看。”
闻不凡对他的要求丝毫也不意外,点头说:“明天去。”
尧白没再说什么,又懒懒躺下晒起了太阳。 半眯着的眼看着院外,恍惚间想起他三哥黄黎说过凡人是不死不灭的生灵,但是他们生死都在瞬息,轮回之后前尘过往都会忘去。他们有不加掩饰的贪欲和情欲,有所求就有所苦,有人挣扎有人找寻,来来去去便是人间百态。
人间百态,尧白望向远方,多富有生气的词啊。这山树流水,花草人海哪一样都比九天上冷冷清清的梧桐林好。
因惦记着要上街,第二日尧白依然早早就醒来。他现在的体型实在不似寻常凡鸟,去的又是人多的地方,为了少生枝节只能委身趴在背篓里头。好在竹编背篓四周都是空隙,不至于趴在底下什么也看不见。
尧白起初静静趴着,路上人渐多的时候便伸着头往外看。不大一会就到了一处石砌的高墙底下。这是尧白熟悉的,人界人最热闹繁华地方就是这是这种高墙围成的地方。这处集市比尧白以往见过的更繁忙吵闹些,一群人排着长队从城里走出来。闻不凡跟着人群站至一旁,给这些人让路。
尧白觉得奇怪,嘀咕了句:“怎么都是男人?”
闻不凡背着他进了城,里面的情形却和城门口截然相反。宽阔的街上行人寥寥,间或有人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样。闻不凡站在名叫“米食记”食店门口愣住了。尧白透过缝隙看过去,只见大双开的店门只开了半扇,半掩不掩,似乎没有开门迎客的打算。
闻不凡走上前去,推开半扇门,叩了叩门板朝里叫道:“老板,买一只烤兔。”
里头依稀有脚步声,却迟迟不见人出来。闻不凡只得走进去,又叫了一声。里头先是有人交谈,接着才有个人影从里院出来,却不是他熟识的店里伙计。
来人穿着做工精良的长衫,像是掌柜管事一类的。那人走近先是一顿,接着“哎”了一声,颇意外地道:“竟然是你。”
尧白顺着往上看,这才看清那人的模样,正是那日在田地里遇上那位长得颇好看的男人。只是他之前一身利落短打,是十分正经地庄稼人模样。如今发髻高束,锦衣在身,竟有些不敢认了。
闻不凡却没认出来他,站在原地面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