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晓不明所以,以为自己的脑袋被她看到了,连忙按了按帽子,跟那妇人笑了一下。
高穹在前面催促他:“别笑了,她是说了脏话被你听到,不好意思。”
两人的说话速度很快,那妇人不太理解,但叽里咕噜的,不是这儿的人。她把孩子抱回家了,紧紧关了院门。
“你看你,把人吓走了。”高穹对章晓说。
章晓傻笑两声。
谭齐英的宅子很好找,因为太显眼了。光看那宅门的大小与门前两尊石狮子的气魄,就知道与别人大不一样。
高穹上前敲门,久久都无人来应。两人面面相觑,高穹指了指墙头:“你,翻墙进去。”
章晓:“……你咋不翻?”
高穹:“我给你放风。”
章晓:“去你的。”
他抓抓脸,转身去看墙头的高低了。
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似乎高穹在很努力地活跃气氛。方才欧庆那件事对章晓的冲击仍旧还在,但他已经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反复跟自己说“是工作”。不过能得到高穹的关心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只有一点点,而且还是方向完全错误的一点点。
章晓转头跳下台阶准备寻找翻墙位置,却看到路对面站着个老人,正吸着旱烟眯着眼睛,盯紧了他。
章晓觉得这老人看上去就充满故事,连忙过去问他:“老丈,你晓得这宅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么?”
“我就是这里的人。”老人上下打量章晓,“你们要做什么?”
章晓心想现在是不是又要开始编故事了?于是连忙回头看高穹。高穹也已经走了下来,在老人面前又换了套说辞:他俩是欧庆旧友的孩子,今天去欧庆家里探望他,谁知欧庆病得很重了,遂嘱咐二人来这儿找一位叫谭齐英的,说时日无多,想见见自己朋友。
这位谭齐英,是欧庆从未在笔记里提及的人。但欧庆既然能将笔记交给这人保管,可见两人的关系匪浅。来路上高穹与章晓也简单讨论过,两人都觉得欧庆是在保护谭齐英:这本笔记觊觎的人太多了,谭齐英为他保管,所以他不可将谭齐英暴露于这位大帅或那位大帅的眼睛里。
也因此,欧庆确实是信了高穹的话,信了他说会把外头的宝贝一件件找回来的话。
老人听到两人问起谭齐英的事情,忙收起了旱烟。“老爷早就走咯。”他说,“这事儿欧老爷也是不晓得的,我家老爷说,不要跟欧老爷讲,也别告诉欧老爷自己去了哪儿。”
高穹和章晓都是一愣:“那你家老爷现在去了哪儿?”
老人笑了笑:“就西边儿,西边儿一个洋人的国家。叫啥……大英……”
高穹吃了一惊,正想再问,章晓却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只见那老人又说:“欧老爷找我家老爷,是不是想看看他的笔记呀?吉祥胡同啥的。”
章晓也吃惊了:“你知道这笔记?”
“知道。”老人说,“笔记在我家里,不过不完整,只有半本。”
两人立刻随着老人去了他家。这老人是谭齐英家的老仆,谭齐英一家子人都走了,只留下几个仆人打理宅子。而这位老仆从他爷爷那辈就是谭家的奴仆,年岁大了,不便长途跋涉,便留了下来看管。
他手中确实有半本《吉祥胡同笔记》,但只是上卷的后半本。
跟老人道谢之后,两人没有取走笔记,而是直接告辞了。
欧庆的《吉祥胡同笔记》分上下两卷,其中上卷的前半本写的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余下的一本半,则是他这么多年来倒卖各类文物的记录。
据那老人所说,欧庆自己留着上卷的前半本,但之后的一本半全托给谭齐英保管,并且嘱咐谭齐英,在安葬他的时候切记将笔记一起放入棺材之中。
欧庆已经料到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将这最珍贵的手稿交托到挚友手中,生怕被觊觎的军阀等人抢走。他临死前写完了自己一生的事情,等候着谭齐英带着剩下的手稿赶到自己身边,便拼合起来一起葬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谭齐英悄悄地走了,而且带走了笔记的下卷。
目前文管委拥有的半本《吉祥胡同笔记》是原一苇逛文物市场时偶然发现的。他买下笔记之后回家研究,发现笔记里有大量珍贵的讯息,于是立刻把笔记交给了本馆进行分析。原一苇和周沙随后到文物市场进行调查,最后发现那个旧书摊摊主的祖父,以前是在北京城里专门收尸的。
高穹和章晓因此推断,笔记的前半本也没有随着欧庆一起下葬。收尸的人上门清理的时候,顺便将他家中的财物也一并搜刮走了,包括他身边的半本笔记。随后谭齐英的老仆领回他尸体安葬,把自己手中的下半本放入了欧庆的棺材。这是笔记上卷的下落,而下卷则随着谭齐英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