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邵金金道别之后,两人继续朝山上走。马儿已经留在了乌烟阁,只能凭两条肉腿行动。山路两侧尽是长势旺盛的林木,司马凤眼尖,指着前方笑道:“这儿的梅树也不少,莫非是把照梅峰的树都移过来了?”
“司马,那所谓的埋骨之地很可疑。”迟夜白说。
“我知道。提到毛骨之地的时候,邵金金喉头发紧,语速变快,眼睛也眯了起来。”司马凤低声道,“那处确实是埋骨之地,他没有说谎,可会死他明显非常非常紧张。”
“我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人。”迟夜白笑道,“要甩开么?”
“不必。此时甩开他们一定立刻回禀邵金金。先拖着,等到了埋骨那处再说吧。”司马凤说。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天色渐渐黑了,迟夜白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堪堪照亮一点前路。
“小白。”司马凤突然凑了过来。火光中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迟夜白吓了一跳,心头乱蹦:“别过来!”
“不是。”司马凤压低了声音,“你听。”
他搓搓迟夜白的耳垂。迟夜白无心去责怪他动手动脚,拧紧眉头仔细地听着。
在漆黑之中,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有人在啊啊呻吟。
第28章 十二桥(8)
那声音飘忽,其中似喊着极大痛苦,间或有细碎人语,隐隐传来。
迟夜白和司马凤对视一眼,同时发足狂奔。
身后树杈摇动:一直紧随的两个人也赶了上来。但他们脚力不济,很快就追丢了。司马凤和迟夜白隐藏在树上,看着那两人转身回去,立刻跳下树。“声音从那边传来的。”迟夜白飞快道,“要不是你我内力深厚,也不一定能听得到。”
“走吧,在邵金金赶来之前。”司马凤当先跑了出去。
迟夜白在他身后低声道:“可这也太凑巧了。邵金金放心让你我二人这样上山,却不加以防备,简直就像故意让我们发现那声音一样。”
两人短促交谈,几个起落间已经到了一处破败院落外。院子以粗糙砖墙围起,痛苦的呻吟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两人才走到那院子外头已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似有食物或动物尸体丢弃了许久,恶臭扑鼻。
两人将剑提在手上,司马凤走上去推开了门。
院子不大,院中有一间小房子,小门小窗。门内延伸出一根铁索,牢牢捆住院中一个人的脚踝。迟夜白将火折子稍稍递出,照亮两人前方坐着的那个人。那人脚踝处一片血肉模糊,长发蓬面,浑身脏污不堪,正抱着那处溃烂的伤口呜呜痛呼,连来人了也没有反应。
司马凤和迟夜白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想过这里竟囚禁着一个如乞丐般的人。
迟夜白左右看了几眼,果真见到有被啃食了一半的鸡鸭老鼠等东西扔在墙边,在微弱火光中可以看到已堆成一团,杂物之下淌出臭水。那人就坐在臭水里,看不清面貌,手脚都瘦巴巴的,只一抽一抽地哭泣。
“你是什么人?”司马凤走前两步,小心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抬起头,司马凤发现是个容貌苍老的男子,头发已经花白,乱糟糟的一大团。
但他啊啊地叫着,声音含混,听不清楚。司马凤紧紧盯着他,从迟夜白手里拿过了火折子,以便看清楚男子模样。
“这人似是疯了。”他低声道,“神智很不清醒。”迟夜白闻声也凑过去细看。
男子突地嗬嗬怪笑,脸上全是流出来的眼泪,嘴巴却咧得很大。司马凤被惊得退了一步,鞋子踏进了臭水里头,啪叽一声怪响。
此时院外隐约腾起火光,随后有嘈杂的脚步声远远传来。“邵金金来了。”司马凤低声道,“他是故意让我们看到这个人的。这人左手小指和无名指没了,左臂上有三道陈旧刀伤,双眼下方各有一颗痣,模样倒是让人印象深刻,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迟夜白点点头:“他将这人折磨成这幅样子,是为了发泄心中怨愤。”
司马凤奇道:“你认识这人?”
“不认识,但我知道。”迟夜白说,“这人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连带左臂三道陈旧刀伤都是被他妹妹砍的。双眼下方各有一颗痣,是贺家的独门标记。这是贺三笑的二哥,贺二英。”
司马凤一惊,立刻想起了容坚所说的赤神传说的真相。
“不对。”司马凤立刻说,“贺三笑恨自己兄弟,但这跟邵金金并无太大关联。真正折磨贺二英的不是邵金金,应该是贺三笑的徒弟贺灵。”
来人已抵达院外,将火把各各高举。邵金金站在当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从院中走出来的司马凤和迟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