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神峰是一整座山脉的最高峰,其中照梅峰是它比较低矮的南峰。照梅峰长满梅树,山壁光洁如镜,据说每年冬春季节,满山梅花盛放,山壁如镜子一般能映照出重重梅影。但多年前的一场大灾毁了这处胜景。
那场大难的底细鹰贝舍无法查出,但他们查到了邵金金和贺灵的旧事。
邵金金和贺灵从小一块长大,情投意合,当时因乌烟阁不收女弟子,贺灵拜入照梅峰学武。邪道灭门的时候,贺灵被贺三笑推入山壁夹缝之中,堪堪保住一条命。当时乌烟阁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赤神峰去参加武林大会,等邵金金赶回来已是三日之后。他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贺灵,费了天大功夫终于将人救活。贺灵也因此成为照梅峰存活于世的最后一个人。
贺灵的精神一直不好,荣庆城的人用赤神峰上有女人嚎哭怪叫的故事哄小孩子睡觉,想来和贺灵的不正常是有些关系的。贺灵的病情几年前开始恶化,邵金金便花重金请来了一位大夫为贺灵看病。那大夫不肯住在赤神峰,一定要在荣庆城里头开个医馆悬壶济世,邵金金只好每月带贺灵来两次找他诊病开药。
“还是去一趟乌烟阁为好。”司马凤说,“巡捕们不便前去,毕竟负有身份。但我们可以。我们不是去查案的,只是去拜访邵阁主和邵夫人。”
阿四点点头:“什么时候去?现在还是明天?”
“明天吧。明天不管怎样,都要见一见邵夫人。”司马凤搓搓手,“这第四个孩子暂时还没有危险,但这怪人掳走孩子的间隔是越来越短了。”
阿四等人一看记录,果真如此:第一个孩子死后到第二个孩子被掳走大约隔了两个月,而第二个孩子死后约一个月,第三个孩子便失踪了。现在第四个小童失踪,距离第三位摔死在河道之中不过只隔了半个月。
司马凤安排了人手去继续查探,自己出发到医馆去找大夫了。
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告诉司马凤贺灵极怕见生人。他有个十二岁的孙女倒可以跟贺灵说上几句话,有时候还能搀着她走几步。司马凤问那女孩贺灵如何,小姑娘便说邵夫人精神不好,但很温和,并不凶。至于那些嚎叫哭喊之类的事情,她是从未见过的。
他头一回陷入了茫然之中。现在虽然邵金金嫌疑最大,但他无法推测出邵金金的动机。
孩童被掳走的时候迅速极快,手段高明且什么痕迹都没有留,说明动手的是一个缜密敏捷且十分周密的人。第四个孩童是在府衙门口消失的,没人知道他娘亲会带他走那条路,说明动手的人挑选目标带着很强的随意性。但弃尸的时候故意将尸体扔在溪水之中,且将身形暴露于众人面前,说明凶手充满展示欲望,杀人但不并打算隐藏这个事实。将小孩打扮一新、穿上新衣裳后杀死,并且一定要带到扶燕溪上的十二桥以摔掷的方式遗弃——整个过程充满规律和仪式感。展示尸体就等于展示凶手本身,而展示尸体的整个过程里,处处都充满了凶手有意无意暴露出来的信息,司马凤从前后两个过程中能感受到的是,弃尸和掳走孩童的仿佛是一个混乱的人。
时而周密,时而随意。
他回到了鹰贝舍的分舍,因一直低头思考,连阿四在一旁喊他都没听到,径直走进了院子。
荣庆城内也种着许多梅花,这院里就有一棵老梅树,花都落光了,现在迸出了许多叶子,在初夏的风里簌簌乱拍。
他动动鼻子,忽然闻到了熟悉的茶香。抬头时便看到迟夜白坐在树下,手里是一盏茶。
迟夜白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才刚坐下喝口茶,司马凤就走进来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说话。
“喝不喝?”迟夜白指指面前的茶盏。
司马凤飞快跑过去,迅速挨着他坐了下来。
“说了不来,怎的又过来了?”司马凤啪的一声展开扇子,嬉皮笑脸地蹭上去,“想我了是么?”
迟夜白看着他扇面上的字。“世界微尘里”下面有一方小印,是一个“霜”字。
“霜华给的?”
司马凤看了看:“是她给的。你不喜欢?不高兴?吃醋了?那我不用了。”
“我是想提醒你,司马公子。”迟夜白笑了笑,“送你扇子的不止霜华姑娘,还有芳菲集的雪芙,香珠楼的明珠,就连章氏绸庄的老板娘也赠过你几把。你厚此薄彼只用霜华姑娘的,只怕别的人不高兴。”
司马凤将那扇子逐骨收起,顶着自己下巴笑道:“那我以后不用了。小白,你给我写一个扇面吧。”
“我可不会写。”迟夜白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去,“你喜欢的那些淫词艳曲,恕在下无力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