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说:“好。”
韩云本来发现容见不见了,着急地往回找,看到明野领着他往小路里走,叹了口气,转身往主宅去了。
明野住在花园深处的一栋房子里,说起来很梦幻似的,实际上只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外面单建了个小卫生间,屋子主体是左右分开的两间房,原本一间是客厅,一间是孙老头的卧室。后来明野来了,就在客厅中间加了一层隔断,分出了几平米的空间给他当卧室。
容见从没进来过,也不知道是这么逼仄的小房间,屋子狭窄细长,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尾摆了一个书桌,上面是容见送的电脑,几乎占了书桌的大半空间,而书桌下面是个箱子,摆着必要的生活用品。
屋里很昏暗,唯一通风透光的地方是一扇很小的百叶窗,此时正拉开到一半,有光照了进来。
容见知道明野高中时的生活条件不太好,也没料到会到这种地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很难过。
明野却似乎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而是笑着说:“是不是有点窄,你待得惯吗?”
容见脱掉外套,坐在床上,同明野开着玩笑:“我最近是胖了点,但也没胖到房间都装不下的地步。”
明野很给面子地笑了笑,倒了杯水,递给了容见。
容见捧着玻璃杯,看着热气缓缓升起,模糊了视线。
屋子里没有空调暖气,浮城的冬天又一贯阴冷,容见坐了没一会儿就冻得厉害,手脚似乎都失去了知觉。
明野抬起手,用手背贴了一下容见青白的脸颊,动作很轻,一瞬后又迅速离开,他低着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对容见说:“外面太冷了,要不要躺到被子里,要暖和些。”
容见有些脸热。
这里和酒店不同,是明野长久居住的地方,他昨天、前天、很多天都盖着这床被子,枕着这个枕头,上面浸透了他的气息。
容见能闻得到。
不是同床,却胜似共枕。
容见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被单,磕磕巴巴地说:“好,好啊。是挺冷的。”
似乎又觉得这句话太明目张胆了,又添了一句:“你不冷吗?”
明野垂着眼:“我不怕冷。”
然后他抬脚迈了一步半,拉下百叶窗,屋子里骤然变暗,只有帘子损坏的几个地方透了些许的光。
明野全身上下几乎都被淹没在这浓重的阴影里,声音很低:“我去装个热水袋,你先进被子里。”
说完后,明野走了出去,将门合起。
容见犹犹豫豫地脱掉了衣服,钻进了被子里,他枕着明野的枕头,裹着明野的被子,闻到了经常在明野身上嗅到的味道。
大约是洗衣粉、树与叶、纸和墨水混合后成为明野独有的气息。
明野装热水袋的时间太长,被子里又全是令人安心的味道,容见又困又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连梦里似乎都是在被明野拥抱。
又过了半个小时,明野才推门进来。他这里没有热水袋,还是方才出去买的,然后去厨房要热水,绕了一大圈,裹在外套里带回来的。
容见已经睡着了。
明野将热水袋塞进被子里,确保不会直接碰到容见的皮肤,又掖了掖被角,目光才又移到容见身上。
他的小姐实在没什么警惕心,无论何时何刻,即使在觊觎之人的巢穴里都能睡得很好。
明野伸手探向容见侧脸,到了离脸半厘米处,又骤然停下动作,只有中指指尖微动,挑开贴在容见脸颊上的头发,又缓缓将手收回了原处。
明野嗤笑一声,笑他自己早就被欲望追上却不自知。
那欲望迫切贪婪,难以满足。
可明野过于擅长忍耐,明明一伸手就可以得到的人,他却只是长久地、沉默地、无意义地看着。
恒久的忍耐却带不来平静,而是满身的戾气。
明野很少有这样满身的戾气,追溯起来上次这样还是因为几十年前的一次事故,那时候明野十三岁,是未长成的恶龙,戾气是为了与敌人厮杀,而现在是为了守护珍宝。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一对翡翠吊坠,里头似乎有碧波荡漾,漂亮得惊人。
明野想:他已经斩杀了所有觊觎珍宝的恶徒,可以将珍宝拥入怀中了。
不再忍耐了。
容见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睡半醒的时候听到外面隐约的说话声,后来这声音越来越大,他的意识也逐渐清醒。
屋子的隔音很差,容见能很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对话。
孙老头喜气洋洋地说:“今年过年倒是真有开心事,那个陆城是真的死了,我看着他火化下葬,才算是安心了。他也真是没福气,这么大的家业,说死就死了,留下来的不就容见一个人继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