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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皆仇敌(191)

容不渔缓慢握着剑抵在了未垣不住跳动的心口,脑海混乱一片,他突然不着边际地心想:“我骨子里当真流着鬼厌的血。”

容陵为了复仇,甘心将魂魄付出, 引得三界大乱。

而他,却为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凡人, 毫不犹豫地亲手将三界唯一的希望亲手掐灭。

“爹, 原来我同你,是一路人。”

剑尖没入未垣的心口,不过三寸时,一只手抓住了那锋利的剑刃,让其不能动上分毫。

容不渔没有动,眼神变都没变,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拦住他的人是谁,只是轻声开口:“放手。”

妨碍他的人真是多啊,容不渔心想, 一个又一个,全都挡在他面前,真是碍事。

观鹤垂着眸看着他,眸中无情无感,声音冷淡:“你杀了他一人,便等同于杀了三界所有人,不渔,你能背负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容不渔依然没有动,保持着手握着剑柄的姿势,道:“我不能。”

观鹤看着他。

容不渔道:“等我杀了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观鹤眸子一颤:“你……”

容不渔道:“我疯了,我知道。”

他和容陵一样,能够头脑极其清晰地说出“我疯了”这样的话。

观鹤进来阵法的只是一缕神识,他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就要碎裂的阵法,以及满目冷漠的禾沉,轻声道:“禾沉会杀了你的。”

容不渔道:“他为了苍生,理应如此。”

他轻轻抬头,道:“我说最后一遍,放手。”

就算他不说,观鹤的神识也要消散了,他垂着眸深深看了容不渔除了恨意之外只有苍无绝望的眸子,才轻轻松开了手,整个人化为光点消散在四周。

下一瞬,容不渔的手狠狠一用力,玉楼春穿透未垣的胸口,那庞大的灵力直接将未垣的胸口经脉悉数捣毁,血落了容不渔一身。

温热的血似乎激起了容不渔的一丝神智,恍惚中有无数声音在他耳畔来回徘徊着。

“不渔啊,众生皆苦,要心怀慈悲呀。”

“是啊,我疯了。”

“容容,你会杀人吗?”

“……”

无数人的脸庞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定格在夙有商那张温柔至极的面容上。

夙有商坐在合欢树下弯着眸子朝着他笑,柔声唤他:“不渔。”

不渔……

容不渔只觉得自己耳畔轰了一声炸响后,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死死地用力,直接将未垣的身体钉死在了地上,接着那双惨白的手穿透鬼厌的丹田,生生将那元丹挖了出来,用力碾成了粉末。

与此同时,周遭结界应声而碎,一把剑从远处呼啸而来,在容不渔还未回过神时,直直地刺入他的心口。

利刃刺入身体的感觉应该是极痛的,但是容不渔却仿佛察觉不到,颓然跪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已经死去的未垣。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哭声,容不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九重葛的声音。

微微抬头看去,阵法早已散去,众人早已被这一变故惊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远处的九重葛像是发了疯一样,满脸泪痕哭喊着想要朝着他扑过来,却被观鹤从背后拦住他的腰,让他寸步难行。

“哥!”九重葛徒劳无功地朝他伸出手,声音嘶哑,“禾沉!禾沉你不能……你不能杀他!禾沉——”

白穷见到主人受伤,呆在原地半天才骤然化为小山般庞大的身躯,嘶吼着朝着阵法冲了过去,只是下一刻,却被花对玉用阵法牢牢禁锢在原地。

它愤怒地咆哮一声,浑身皮开肉绽依然朝着容不渔一下又一下地撞过去。

那牢固的阵法几乎被它撞出了一道道裂痕,但是很快就被花对玉再次补全。

容不渔看了看九重葛,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白穷,嘴唇轻启,道:“走……”

走啊,傻猫。

那身躯庞大的傻猫却仿佛没有看懂这个意思,依然不知疼地朝着他扑过来。

长剑穿透胸口,带出的血几乎将容不渔的雪白孝衣染成红色。

禾沉一步步地朝他走过去,最终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圈微微发红。

“容容……”他轻声喃喃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容不渔微仰着头看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勾唇一笑。

“我会杀人了。”

禾沉眸子一颤。

在五华城时,禾沉总是教他招招致命的剑法,但是容不渔当时生性软弱,不肯去学,每当那个时候,禾沉总会问他。

“容容,你会杀人吗?”

而每一次,他得到的都是否认的答案。

直到现在,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满身是血,微仰着头笑的一如既往,他就这样笑着,向他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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