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身后的雅眼疾手快扶住祁玖:“没事吧?”
“……没事。”
祁玖缓了缓,重新站直身体,这时,一个大约十二三岁,衣服脏得都开始发油光的小男孩向祁玖冲了过来,雅看都没看他一眼,左手扶着祁玖,右手微微一甩,一把薄若蝉翼的匕首出现在手掌中。
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银光闪过,小男孩惨叫一声脱力般地单膝跪在地上,他的右脚上插着先前出现在雅手里匕首,几乎半个刀身都已没入,男孩穿着一双脏兮兮的人字拖,可以清楚看到鲜血像泉水从匕首周围涌了出来。
机场大道的屋檐下坐满了颓废的流民,大道望不到头,坐在屋檐下的流民也望不到头,但就是这么多人,整个机场大道也只有压抑的寂静,从始至终,这里只听得到烦人的蝉鸣,现在还加上了一个男孩因忍痛而倒抽冷气的声音,而其他坐着的人则对受伤的男孩视若不见,个个没有骨头似地瘫坐在那里,一副有气无力的虚弱样子,眼睛却像豺狼一样贪婪有力地盯着祁玖两人,如果不是因为探路石已经血流一地,祁玖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们就会扑上来把她们撕成碎片。
雅右手一动,插在男孩脚上的匕首下一秒已经回到了手中,如果不是阳光下的一点反光,谁都不会发现匕首和雅之间有一条极细的韧线。
“再有下一个就不会这么简单了。”雅向着那一排未动的流民看去,目光中含着冰冷的警告。
有的流民移开了视线,有的目光里的敌意却更明显了,他们恨恨地瞪着雅和祁玖,就好像瞪着让他们无家可归流落到此的罪魁祸首一样,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谁都不敢冲出来做扑向雅的第一人。
瘦骨嶙峋的男孩捂着伤脚,脏兮兮的脸上再加上一层痛出的冷汗后更是一片狼藉,他咬着发白的嘴唇,一双充满仇恨愤怒的眼睛死死的瞪在祁玖两人身上。
从头到尾祁玖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男孩,对于他直接清楚的恨意,连眉毛都没能让她动一下。
祁玖从男孩脸上漠然地移开视线,转身向出租车等候区招了招手,往日车水马龙的等候区现在只有可怜的三辆的士停着,祁玖一招手,排头那辆立刻就开了过来。
祁玖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踩在车内的情况下,身后传来男孩声嘶力竭,饱含憎恨的吼叫:
“同样是人,为什么避难中心你们先进,救灾物资你们先领,就连医疗用品也是,我们就只能像路边的杂草一样自生自灭,和我一起逃到这里的妈妈被流弹击中受了重伤,我带着妈妈在急救帐篷外的队伍里排了一天一夜,不断看着你们这些所谓的‘明珠’因为一个扭伤、感冒插到队伍前面,天亮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急救医生,可妈妈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这些‘明珠’,既然都是战时计划,为什么你们挥霍浪费的时候我却要为抢一个馊掉的馒头豁上性命?明明都是人……凭什么你们生下来就能拥有一切,我们‘沙石’就只能被你们羞辱,被你们当垫脚石……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难道这都错了吗?你们有那么多钱,拿走一点也不算什么,你们夺走那么多,还我们一些也是应该的,难道就因为我们是‘沙石’,所以连活下去的资格也没有吗!?”
雅皱了皱眉,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祁玖的背影从她身前走了过去。
“你想活下去,所以去掠夺别人的资源?”
“怎么,看不惯?你们这种能毫不犹豫对小孩下狠手的应该也不配跟我说道德吧?”男孩强撑着咧出一个笑,挑衅地看着祁玖。
祁玖走到他身前几步处蹲□平视着地上的男孩:“听起来好像你的确被抢走了不少应有的权利。”
男孩略微一愣后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激动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对面的女人露出了美丽但残酷的微笑。
“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祁玖笑容一敛,神色冷漠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孩。
“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掠夺与被掠夺,即使是世上最善良,心地最纯洁的人,也会因为进食而吞食弱小的生命,活着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纯洁无瑕,我对你的三观没有任何兴趣,你是歪着长还是拧成麻花长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唯一一点——”
“我对你们‘沙石’和‘明珠’的矛盾没有兴趣,无聊透顶,不过是一群三代也出不了一个成功者的失败人和一群好不容易成功却要眼看子孙坐吃山空的可怜人罢了。”祁玖冷笑道:“就算有谁夺走了你重要的东西,那也不是我,我对你没一丁点的同情愧疚,反正机会难得,我就再教你一件事好了。你是否觉得造成你现在这个处境的原因全是因为你的出身?因为你是个‘沙石’,所以进不到避难中心;因为你是个‘沙石’,所以领不到救灾物资;因为你是个‘沙石’,所以分不到医疗药品;因为你是个‘沙石’,所以你的母亲才死在了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