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忍不住来劝杜温,让他下手轻一点,一个半大孩子,怎么禁得住这种训练。
杜温没应声,把晕倒的俞寻抱回去,给他上了药,隔天又继续。
练武之外的时间,杜温对俞寻都很好。
因为大姐膝下的一对外甥,他倒是很喜欢带孩子,得空了就抱着他坐在桌前,教他识文断字。
俞寻对其他人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狼崽子模样,对杜温却像是收起了爪子垂下了尾巴,渐渐显得乖巧懂事。
就这样过了许久,杜温才想起一件事,道:“你的爹娘已经没了,以后我就是你新的爹爹了,可以吗?”
小少年“噗”地喷了茶,回头来眼神诡异地盯了会儿他,僵着脸道:“不可以。”
杜温被直言拒绝,有些小伤心,想不通自己对俞寻无微不至,只是练武时格外严厉,怎么孩子就不肯认他当个干爹呢。
虽然被无情拒绝了,私下里,杜温还是把俞寻当自己儿子护着。
军中也都习惯了俞寻的存在,对这孩子又是可怜又是心疼,待得久了,俞寻也没那么阴沉沉的了,接受了大家的好意,性子也开始转变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多年前睡梦中忽然被喊杀声惊醒,俞寻不抱着杜温就睡不着。十五六岁的少年了,一有空闲就黏着杜温。
杜温也不嫌他黏糊,除了上战场,走哪儿都带着这条尾巴。军中的人都笑话俞寻,成了杜将军的小尾巴。俞寻听了这话,非但不生气,反而还乐滋滋的,偷偷看着杜温的背影,藏起那点属于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一切的转折点却也是那年。
那是某一日,大清早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奇怪,俞寻起来没见到杜温,走遍了城,才在马棚附近看到了杜温。
他的下属都跪在马棚前,默默低着头。杜温像是失了魂,呆呆地看了他们许久,眼睛里好似带了血色,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抗令回京……你等,放心。”
随即他木着脸回了房,俞寻跟了他一路都没发现。
那之后很多天杜温都没出过门,除了喝酒外什么也不干。军中的气氛压抑极了,谁说话做事都轻手轻脚的,怕吵到了杜温。
俞寻陪了杜温两日,看他好不容易躺下睡过去了,溜出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家没了。
俞寻听那些士兵吞吞吐吐,叹着气说话。俞寻不知道杜家是什么地位,只知道是杜温也没有家人了。
他早就没有家人了,杜温也没有了。
他不想杜温当他的父亲,要成为家人,还有其他办法。
俞寻回了屋,抱着杜温,压抑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暗想若是杜温知晓了他的心思,会不会一刀劈了他。
他盯着杜温俊朗的面容,眸中尽是渴望。
等杜温醒来了,俞寻抱着他,求他不要再这样,他会陪着杜温,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杜温看着俞寻,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有些空茫,随即久违地笑了:“说什么一辈子,这种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俞寻也笑,小心地藏着自己的尾巴和利齿,他渴望极了杜温,心想我就想和你一辈子,其他谁也不行。
杜温消沉了半个多月,终于走出了房间,上了战场。
这一去,回来时竟是奄奄一息,险些丧命。这场仗是惨败,杜温也被砍伤了许多刀,其中一刀差点插进心口。
俞寻浑身发冷,守着杜温醒过来,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他这辈子其他的什么都没了,再禁不住任何离别。
杜温伤得太重,边关又不甚安全,俞寻和杜温的下属商议后,带着杜温暂且离开了遇阑城,到了个小城里,买下一个小院子住在一起。
曾经是杜温对俞寻无微不至,如今反了过来。俞寻还得小心杜温去寻死。这人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冷酷坚强,他的心也是肉做的,杜家被满门抄斩,他没被拉去砍了头,心头的血却也是止不住的。
冬天将近时北方下了大雪,俞寻在雪地里穿梭许久,找到了一束腊梅,带回去给杜温,却没在院子里找到人。
他慌了神,四处寻找杜温,幸而在最后一刻,找到了刚跳下湖里不久的人。冬天的湖水寒入骨髓,杜温确实差点就如愿去见了家人,俞寻找了大夫开了药,沉着脸等杜温醒过来,二话不说便自己喝了药,捏着杜温的下颔贴上他的唇渡进去。
杜温惊得那股死气都散了。
俞寻再也不想顾及其他的,把人压在床上——也用不着他用力,杜温满身是伤,又在寒湖里浸了会儿,几乎到鬼门关走了两遭,身子虚弱到了极致,还发着热,除了震惊与不可置信,压根没法反抗。
俞寻恶狠狠地盯着他,不容他说一句话,一口一口把药喂完了,再也不想收起自己的利爪尖牙。这个人连命都不要了,把其他的给他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