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吏沉声:“噤声。”
侍御史脸色也跟着变了变,低下头闭紧了嘴。
人群原本议论纷纷,听清台上声音,一瞬竟也静了静。
有人探头探脑看了看:“这琰王什么来头……”
“不可说!”一人急声打断,“被琰王府上人听见了,要割舌头的。”
那人愕然:“天子脚下,如何竟容得下这般残暴行径?”
“新近来京城的吧?”
有老者离禁军卫士远些,低声叹息:“当年乱得很,先帝只说要把端王下狱,没成想奸人作梗,竟害得端王一家死于非命。”
“先帝痛悔,彻查后,就让端王的小儿子把爵位给袭了。”
“听说是因为端王幼子那时尚且年少,先帝不想他伤心,便下旨将封号也改了。”
“新赐下的封号,正是琰字。”
“因着这一层,先帝和今上都对他格外宽容。”
老者拍拍那人,悄声道:“琰王冷酷残暴,没什么做不出来的,咱们京城私下里都叫他活阎王。”
“可不是。”一人点头附和:“他割了你的舌头,也不会有半点事,最多闭门思过几日罢了。”
那人半惊半疑,脸色也跟着白下来,牢牢闭上嘴。
“虽说凶险,但那阎王府大门常年不开,说是抱病闭门谢客。”
有人悄声道:“这两年连他们府上的人也见的少了,倒是松快许多。”
“不是告病了?”又有人道:“听说是父母族人死得太惨,留他一个,哀思过度,说不定这两年真是病得不成了……”
“云氏余孽。”庞甘看向刑台,“谋逆作乱、残害忠良,满门抄斩,并脱逃之罪,今认罪伏法——”
云琅出声:“且慢。”
庞甘脸色骤沉,又当他临死吓得改了念头,打算供出别人来保命,压着脾气等他说。
云琅好奇:“你们说的那位琰王,便不来了吗?”
“放肆!”庞甘怒火冲顶,厉声叱道,“来与不来,与你何干!?”
已经看出云琅打定了主意不配合,庞甘再不由他打岔,寒声道:“开斩——”
云琅:“与我有干。”
他嗓音清冽明朗,压着庞甘苍老浑浊的嗓音,吐字格外清晰笃定。
庞甘脸几乎气成了猪肝色,死死瞪着他。
云琅被人按着,躺在铡刀底下,神色诚恳:“此事说来话长,尚得慢慢理顺。老太师若有闲暇,还请饮一杯凉茶败败心火,寻个僻静之处坐稳当,屏退闲杂人等……”
“云公子。”监斩官小心打断,“时辰紧迫,长话短说。”
云琅:“我怀了琰王的儿子。”
第三章
整个法场都跟着静了静。
监斩官扶得慢了半步,老太师眼睛瞪得溜圆,没能坐稳,险些一头栽下了监斩台。
御史中丞张口结舌,看着云琅:“小,小侯爷……”
二十三年前,先帝佑和十年秋。司天监报西方白虎异象,参下三星动,临昴毕、伐天街。
第二天,内监来报,镇远侯府得了长子嫡孙。
此事传得极广,京城没人不知道,云小侯爷是星动而生,命犯白虎、不同常人。
街口专给人看相算命的先生还说,这白虎命格是克身大凶,主血光横死,灾煞怕克,福少祸连绵。
但先生没讲,白虎命格还有些别的特异能耐。
比如怀孩子。
……
还是琰王的孩子。
刑台之下,百姓路人议论纷纷。
“真是孩子?不是别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
“琰王那般凶恶,传言阎王府的侍妾都有命进没命出,更是一个子嗣都没留下来,这云小侯爷怎么就平平安安怀上了?”
“且不论这个,云小侯爷又不是女扮男装,怎么能怀孩子?”
“莫非是这白虎命格?”
“说不准,小侯爷天赋异禀……”
“荒唐。”一个年轻书生实在听不下去,“子不语怪力乱神,天道有常,人伦不可逆,岂有乾坤颠倒之理?”
他话音未落,边上立刻有人摇头:“别人不一定,云小侯爷可不一样。”
“正是,这白虎命格邪乎得很。”
有人插话:“你们记不记得?前些年……”
“得有二十来年了,那时候侯府刚得了嫡孙子,先皇后喜欢,叫给抱进了宫。”
一人道:“宫里头给看了,说小侯爷灾祸绵延,只怕体弱多病多灾多难,三岁都活不过。”
“正是。”又一人点点头:“结果小侯爷五岁就掀了紫宸殿的房顶盖,宫里传召工匠坊,还是我爹和我大哥去给修的。”
“还有十多年前,云小侯爷染了病,命在旦夕。太医院说九死无生,无论如何也是救不过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