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纹丝不动,拢着云琅手腕,一言不发。
云少将军最受不住这个,叫威名赫赫能止京城小儿夜啼的琰王殿下看着,心里一息软透,朝令夕改:“……不去榻上也行。”
云琅同老主簿交代了一声,叫老主簿套了马车,抱了两床厚实的裘皮塞进去,扯着小王爷一道上了马车。
陈桥大营离琰王府还有些路程,此时日色还早,该准备的已由先锋官准备妥当,不差路上这点时候。
云琅与他一并上了车,将萧朔塞进厚实暖和的裘皮堆里,三下五除二利落裹严:“好了,闭眼睛睡觉……”
云琅话头顿了顿,仔细看看萧朔,一阵气结:“还不行?”
云琅耳根发烫,咬牙戳他肩膀:“怎么这么多事?”
老主簿跟在一旁,从头至尾没见王爷神色有半点变化,想不通小侯爷究竟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又悄悄仔细望了望。
王爷与少将军要出远门,带的东西早准备好了,却毕竟还是处处觉得不够周全。有什么要的,该趁此时提前找齐。
老主簿帮忙往车上送熏香,边低声操心:“王爷还要什么?仆从在外面,我带他们去拿……”
云琅满面通红,囫囵摆了摆手,扯开裘皮,坐进萧朔怀里。
老主簿愕然,瞪大了眼睛。
萧朔垂眸,眼底浸过些极淡温色,抬了下唇角,将云琅暖暖护住。
云琅舒舒服服依着他,自发寻了个姿势:“好了,快睡……”
萧朔轻声:“好。”
小王爷身上太暖和,掌心推碾背上各处穴位,力道不轻不重,疼后便是一阵难得的释然轻松。
昨夜的些许酸痛,也跟着烟消云散。
云琅叫他揽着,在车厢里晃悠悠走了一阵,打了个哈欠。
萧朔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在。”
云琅已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坐过来的,跟着马车晃晃荡荡,听见这一句,心底松了松,点点头。
他嫌车厢外光线刺眼,挪了挪,拧了半个身,熟练埋进萧朔肩头衣料,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
元谷子敬《城南柳》第三折 :可早漫地漫天,更扑头扑面,雪拥就浪千堆,雪裁成花六出,雪压得柳三眠。
文中有化用。
第一百零六章
萧小王爷这套衣服, 说不定熏了二十斤的静心凝神安眠香。
云琅睡得沉,他这些天的确心力体力耗得太过,仗着底子勉力折腾, 这些天来府上养得好, 倒也尚能支撑。昨夜身心陡然松下来,卸开心防,只觉走路都是困的。
不用琰王殿下设法哄, 少将军上车就没再折腾,将脸埋在王爷肩头衣料里,盖着王爷的袖子,自己安安生生睡了一整路。
车到陈桥大营外,已能听得见隐隐操练声。
“殿下如何来得这般早?”
都虞候特意出来迎,见了琰王府马车, 忙拨马跟上:“都已准备妥当了, 照着殿下吩咐, 不会有差。”
都虞候跟着马车,犹豫一刻, 低声道:“今日出征没那些繁琐, 不用皇上祭天,不用枢密院念军誓,静悄悄就能走。少将军能多歇一刻便多歇歇,不差在这一时……”
出征在即, 营前停了十数辆马车, 调拨物资聚拢粮草, 人人安静地穿梭忙碌。
原本紧邻着营盘、叫军大爷养起来的那几处繁华坊市,已经尽数清空,平成了一块块习武搏杀演练战阵的校场。
萧朔叫停马车, 看了看校场上仍在操练的一队队兵士。
“连将军说禁军暗弱太久,战力实在不济。既然要拉去打仗,哪怕今日出征,也不能怠惰了操练。”
都虞候终归难堪,脸热了热:“这些年混沌度日,太过荒废……愧对殿下。”
萧朔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混沌荒废、愧对旁人的,不只你们。”
都虞候一怔,抬头看他。
萧朔不再多说,将校场上操练架势一一记了,又命人拿过云琅这几日百忙里抽空理出的阵图,交到都虞候手里。
都虞候认得云琅笔迹,眼睛一亮,忙双手接了,匆匆打马去同连胜碰头商议。
禁军从枢密院下剥出来,交到琰王手里,时日虽不算太长,却已尽数整顿一新。
大营内外,校场战意昂扬高涨,人人奋力,分明不是往日气象。
无论侍卫司与殿前司,能留下来的,都见那一场几乎吞没汴梁城的战火,早被砍到面前的刀锋逼出血性,再没了往日得过且过的糊弄应付了事。
校场之上,军旗戎声猎猎,刀戈涌出森森寒气。
萧朔看了一阵,要叫云琅醒来。回过身时,少将军已经睁开了眼睛。
萧朔伸手,揽云琅起身。
“练得不错。”
云琅借力坐起来,挑开车帘看了一阵,笑了笑:“小王爷治军也是一把好手,现在的气象,与之前天差地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