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客栈怪事谭(16)
重六赶紧把手绢抱着的东西从怀里拿出来,放到掌柜手心。
祝掌柜看都没看那东西,将它收入怀里,然后对重六说,“你和我来。”
重六忐忑地跟着掌柜穿过中庭,一路行至后院,竟然直奔掌柜居住的那间从不让外人进的小院了。
“东家?”重六站在小院门口不敢进去。
掌柜啧了一声,对他招了下手,催促道,“进来啊。”
重六有种正在被大灰狼骗进狼窝的错觉。
他谨慎地迈过门槛,打量了一下四周。小院子被搭理得颇为风雅别致,花木高矮错落,杜衡与兰芷纠缠。大片大片的花藤从墙上垂下,开着某种重六从未见过的奇怪红花。那花瓣颇为厚实,甚至里面似乎还蔓延着细密如蛛网的血管,近乎像是动物身上的血肉雕琢成的。
地面上也密集地纵横着某种植物的根系,奇异的玄异色彩流淌着,微微地鼓动着,宛如生物的脉动。
仔细一看,这院子里的所有植物,都有些古怪。要么是花长得太像人手,要么是叶子没有风却在自己摇动……
掌柜从容地从花丛小径中穿过,推开他的房间的雕花木门。那房间和重六想象中的别致典雅全然不一样。各式各样不同年代风格款式的古董、摆设、小物件堆在摆得满满当当的古旧家具上,摇摇欲坠,几乎像是某间疏于打理的老当铺的库房了。
重六才往屋里走了几步,就不小心踢倒了一座铜制的宫人跪像灯架。他手忙脚乱地把灯架扶起来,又撞翻了旁边的一只景泰蓝花瓶。
“行了,不用管它们,过来。”
重六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找能下脚的位置,挪到已经落座的掌柜面前。掌柜指了指对面一张雕刻着精美竹纹的枣木方凳,“坐。”
重六落座后,掌柜把怀里的那枚手绢包拿出来,放在桌上,“你有没有用手碰过这东西?”
“都是隔着布的……那位仙姑让我不要用手接触。”
“现在看来,你碰不碰其实都无所谓了。”掌柜叹了口气,抬起眼睛望着他,“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祝掌柜忽然低声说道。
重六不确定掌柜指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掌柜都知道些什么,“我没有啊……”
“这世间一切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和还未发生的,都已经按照因果的起承定下了。生死定数尤其如此。任何造成重大改变的行为都会引来秽,而被秽气沾染的人,向来难有什么好下场。”
重六呆呆地望着掌柜,一脸茫然。
掌柜在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
掌柜看他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一直想搞清楚,我们客栈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么?你是不是觉得,这间客栈里每个人都有点怪?“重六紧张地攥起了手,”我……是有点好奇。”
“你和朱乙住在一间屋子,是不是听到他说梦话了?”
“……您知道?”
“我手下的人,我怎么会不清楚。”掌柜往自己的茶碗里捏了把茶叶,拿起茶炉上用小火煨着的一壶热水倒进茶碗中冲泡,“你听到徐寒柯的名字了?”
重六知道瞒不过,于是点点头。
“你想要推迟他的死期,为什么?”
重六愣了一会儿,回答说,“死总不是什么好事,能救人一命应该是好的吧?”
“死会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你会觉得它不是好事?”
重六想了一会儿,答道,“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不代表就是好的啊。人死了就烟消云散,什么希望都没了。”
“看来你不信鬼神,不相信人有来世?”
重六抓抓头,“我觉得……来世这种东西,就算有,可能也跟我们想的不太一样……既然没人从那边回来过,我们也只能瞎猜,还不如当没有的好。”
祝掌柜微微歪着头打量着他,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一样。
“你说的不错,所谓来世和因果,确实跟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太一样。”他合上茶碗的盖子,将那蚕蛹捏了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蚕蛹?但是有点太大了。”
“它看上去是蚕蛹,也确实是从’茧’里取出来的。但它们和一般的蚕蛾不一样。它的前代某只蚕蛾被秽气沾染,这秽气便一代代跟着延续下来,形成了这种稀有的品种。它们结的茧不是用丝制成的,而是……另外一种东西。而这一只的茧坏掉了,目前介于一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没有彻底死去,但是也不能破茧成虫。它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找到一个新的茧,可以保护它、让它安全成长最后破壳而出的茧。”
“您一直说的秽气到底是什么啊?是鬼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