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臣的九公主(12)
出了沁竹宫的门,他脚下一转便往金龙殿走。她命都不要地往皇后身上泼脏水,勇气可嘉,漏洞却还是明显。
他都能一眼看出来的事儿,还指望糊弄皇帝?
不过也不是不能,李氏失宠久了,越来越疯魔,对着他吆五喝六、全然不顾身份,谁能保证对陛下就没有恶言相向,恨之欲死的时候?
镇北侯府也是,安逸得太久难免心生异动。
这些只要他随意点一点,以陛下的心思很难不联系起来,也就可以顺势把她的漏洞掩过去。
虽说他本没打算这个时候动手,可是温蕊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叫人心烦,他烦的对所有事都只想用一句随便打发了,险些批红批出个随便来。
总之,他看着她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心里很不舒坦,急需要一场宣泄。
孟恪知道皇帝一醒必然召他,于是所幸撂了折子就在殿前候着。没多久,陛下的大伴孙合便示意他进去,还顺带合上了那道八扇雕金龙纹的殿门。
“是谁?”皇帝动了怒,一手攥着明黄色的被面,低低嘶吼出声,“温蕊么?”孟恪垂头跪在床边,欲言又止。
“说。”宣帝动了怒气,此刻根本容不得孟恪吞吞吐吐。
孟恪眼神微敛:“九殿下的确与此事有关。”
“只不过,”孟恪顿了顿,抬头对上了龙床上那一双混浊的眼,“她现下中毒颇深,太医说要救回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宣帝眯起眼,孟恪没有直说此事与温蕊无关,倒是在提醒他温蕊中毒颇深,无力回天,根本没有动机和能耐操控这样的事。
天子中毒,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水面,是能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
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江山易主,宣帝的情绪平复下来,语气却是少有的狠辣:“查,给朕继续往下查!”
“陛下放心,奴才一早就着人封锁了消息,合宫上下只知道您近几日闭关炼丹,瞧不出异样。倒是九殿下那边有些棘手,若是留在宫中,怕是会……”
宣帝眉头皱了皱:“朕记得,先前赏过你一处宅子?”
“是,就在皇城边上,是陛下对奴才天大的恩赏。”孟恪有意无意地把事情往他预想的方向带,他入宫五年,在宣帝身边也不过三年,却偏偏是最了解宣帝的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三年就坐在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上,手握批红之权还捏着东厂数不清的番子,得前朝臣子一句“只手可遮天”的赞誉。
宣帝看着近些年懒怠了朝政,只顾着寻仙问道、延年益寿,可这归根结底还是出于对权势的贪恋。所以,宣帝最不能忍耐的便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打到他握着的权势上。
毕竟人一旦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便很难甘心撒手。
哪怕明明知道生死有命,也抱着侥幸之心,想着或许自己就是史无前例的那个例。
宣帝自然不能免俗,要不也不会叫他巴巴地把温蕊接回来放血。这件事温蕊还是做的很漂亮的,她洞悉宣帝的命脉,一味毒就已把事情促成了八分。
而她又没有觊觎皇位的能力,嫌疑便分散了大半。等她醒来随手指一指,就能毫不费力种下一颗疑心的种子,不管宣帝立时处置与否,那人总逃不掉最终覆灭的路。
要不是他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他都觉得她像是有一双开过光的眼,知道他私下筹谋些什么似的把机会送上来。
宣帝决定做的很爽快,天刚擦黑时载着温蕊和雀枝的马车就不疾不徐地驶向了孟恪的私宅。
孟恪站在院子里瞧着他们安顿好温蕊,才转头吩咐下去:“要是有一只苍蝇能从这院子里飞出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就不要怪本督不念你们多年来的功劳,背叛东厂的下场你们清楚得很。”
其实,他的私宅早就被东厂番子们里里外外地围了个严实,每个番子都是他手下摸爬滚打起来的能人,完全不用担心,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这样一句有些失态的话。
他是东厂督主,是司礼监掌印,有什么狠都不该发泄在嘴上,该像是明烛山上那样一言不发就叫人掐断他们的脖子丢去喂狼。又或是像处理太医院院丞那样,吊着拔了舌头晒成人干。
回到这个身份上,他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多余。
“督主不去瞧瞧殿下么?”
私宅的管家顾叔谨慎地问了问,又补充道:“再有,督主今日还留下用饭么?”
“不了。”孟恪冷着脸拒绝地干脆,不该有的心思断地越干净越好,“过两日,明烛山那边的队伍回来了你去把殿下那个宫女接过来。除了太医之外,再不许任何人去见殿下,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