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六界不负卿(66)
那少年忙不迭的道着歉,下意识地拉下脖子上的汗巾,想要给她擦拭。然而下一秒,他却惊讶的看到,那清水好似自动避开了她的衣袍似的,自行掉落在她脚下的土地中……再抬起头时,眼前的美貌女子却已消失不见,地上也是空空如也,木桶中的水也是满满当当。
来不及深究什么,就有一阵混合有荷叶香和清水气息的微风吹过,满身的湿汗瞬间被带走,他便不再多想,开心地挑起胆子远去了。
文家在南方也算有点儿名气,不难打听。可她此番前来,甚至都不用打听什么,就知道了文砚所在。
星帘感应着自己的星辉,沿着大街走到底,又拐了几个弯后,到了之前去过的文宅。果不其然,之前气派宽大的文府牌匾,被换成了低调窄小的两个纹字灯笼。
当她隐去神身,进入府内后,一眼就能看到门侧的花圃内鲜花凋零、杂草丛生,隐隐有颓败之势。她未做停留,径直朝文砚所居小院走去,然而到了门口,却不知怎的,竟迟迟未曾推开那扇门。
虽不知这些年,他都过得如何,但……
一路走来,听有些好嚼舌根的人说,因南荒出了一个百年一遇的状元郎,百姓都觉得甚是自豪,在他回乡探亲时,都自发性的夹道欢迎。哪知他操办完母亲的丧事后,居然上奏请求在乡任职。
大多人都觉得他这个请求,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要知道,那可是王城!街头巷尾的百姓们私下会说,这人呐,怕是读书读多了,会变傻的。
但也有几个能人嗤笑说,你们懂什么?当年太子被女妖所迷惑之时,这状元郎可是日日在朝堂之上,愤慨激昂的替他作保来着,结果呢?太子被废黜,状元郎此举也是明哲保身,委实精明。
星帘这才知,温言竟也被自己所牵连了,虽然被牵连的理由,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过想来毕竟也是一个皇子,应该无生命之忧的。更何况,现如今重要的是——
眼前闪过师尊长生大帝一惯春风和煦的脸,又想想下界前紧闭着的长生殿……星帘瞬间收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冷着脸推开门。
只见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站立着一个清瘦的男子。他一头长发仅用一根白色布带绑住,松松垂于脑后。白衣飘飘,手中握着一卷书,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照在他的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院内蛙声阵阵,鸟叫清脆,这场景着实称得上“舒服”二字。
那人听到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满眼希冀的转过身,面前却是空无一人,便失落的走到一方小木桌后,拿出了——一柄扇子,轻轻地摩挲着。
看到那柄扇子后,星帘眼中的冷意也缓和了不少。
他抚摸着扇子上的几枚银杏叶,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目光时而清晰,时而悠远。
“你很久没来过了。”
他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星帘被吓了一跳:他……他竟能看得到神仙了?
“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我是神,你是凡人。”
星帘冷哼一声,正想开口之时,又听到他下一句:
“那样……我便能想法子,同你长久的在一起了。”
星帘愣住了,脸颊有些微热起来:他他他,在说什么?
他小心地将有银杏叶的那面扇面贴上自己脸庞,如风语般的叹息道:“我心爱的……人儿啊。”
“公子。”星帘身后有声音传来,很是耳熟。她侧过头一看,原来竟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小侍读千义。
他倒是沉稳了不少,星帘心想。
文砚小心的收起折扇后,应了一声。千义便躬着身体进入院子里,看了看日渐消瘦的文砚一眼后,忍了又忍说起正事来:“公子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文砚淡漠的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以示自己知道了。
千义本该就此退下,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道:“公子,现如今你既然有——”话未说完,文砚凌厉的看向他,他不得不把后面的话语咽下去,转而劝道:“时隔多年,又杳无音信……公子还是忘了那人罢。”
文砚皱起眉头,带着淡淡怒气的吩咐道:“你自不必多说,去吧。”
千义无法再劝,只好退下了。
星帘不知他二人在说什么,便决定先观察些许时间再说。她轻飘飘的飞上那棵大树,坐在枝丫中间。
临近傍晚时分,文砚仍是呆呆的坐在木桌旁,不知在想些什么。肉眼凡胎是不可能夜视的,虽然还有一些未了之事亟待解决,但星帘还是按捺住了性子,想要瞧瞧他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你当真要如此做吗?!”有一女子慌忙奔入,竟是毫不避讳的抓住文砚双肩,盯着他的眼睛急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