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283)
南宫忧也站起身,与宋云归的张扬不同,他来到晏月华面前,双手斯文一拜,道:“敢问柳红枫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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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月华微微一怔,这想想起柳红枫还关押在府上。既然方才的交涉顺利,那么他也无需继续羁押此人。于是他微微躬身,面露欠色,道:“枫公子私自为段掌门传讯,毕竟破了本门的规矩,所以由我出面,对他稍作拘限,还望世子包涵。”
南宫忧的脸上并无愠色,只是点头道:“无妨,既然误会已经解开,可否请庄主放他一马?”
晏月华拱手一让,道:“自然,我这就请他出来,劳烦世子在此稍候。”
“我与你同去吧,”南宫忧道,见对方面露疑色,便又解释道,“柳红枫是启昌兄亲派的人手,总是不好怠慢。由我亲自相迎,也算是用我的面子抵消晏庄主欠下的礼数,以免他心生罅隙。”
晏月华心下微微惊讶,他本来没有太把柳红枫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此人虽然有些心计,但在时局面前只是个小人物,似乎并不值得过多的关注。但南宫忧的建议也无不妥之处,叫他说不出回绝的理由,他索性点头应允:“请二位随我来吧。”
在晏月华的带领下,南宫忧与常昭一前一后,来到清宁间附近。
常昭走在最后,远远瞧见那夹在乱石之间的、简陋破败的屋子,和屋门口沉甸甸悬着的铜锁,脸色已经隐隐发灰。
倒是南宫忧仍旧面色平静,一面缓步踏过高低崎岖的路,一面感慨道:“这地方叫清宁间么?当真是清宁得很,一点杂音也没有。”
乱石岗,铁栅栏,不论横看竖看,都与清宁两字相去甚远。可身边这人偏偏却能若无其事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晏月华偷暼南宫忧的神色,只觉得心下悚然,对这人生出几分本能的厌恶。
他快走几步,取出钥匙,将那沉重的门锁取下,用尽可能轻的动作放在一旁。阴湿的甬道在眼前延展,尽头便是羁押俘虏的牢房了。
天光更斜了一些,牢房里的光线也变得更加晦暗,隔着数尺的距离,他远远便感到一阵异样,直觉占了上风,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存在着某种令人背后发凉的真相。
——牢房里面是空的。
他怔了片刻,快步走进去,才发现柳红枫早已不在囚笼中,栅栏的一角,两根相连的铁棍向两侧弯成梨肚形,旁边摆着一根拨弄柴火的铁棍。
牢房被人撬开过。
晏月华第一次慌了神,多亏周遭有黑暗的环境掩护,他才不至于将愕然的表情暴露在对方眼底。
南宫忧已经站在他的身后,面带诧色,问道:“这是……?”
他用干巴巴的声音答道:“是我一时疏忽,让柳红枫擅自逃了。”
“哦?”南宫忧挑起眉毛,弯腰拾起地上的烧火棍,拿在手里反复看过,“这清宁间不是很严密么?这根棍子是哪儿来的,就算能撬开栅栏,他又是如何逃出大门的?”
晏月华没有答,他向来不喜欢说不,更厌恶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于是沉默着快步踱到外门边,借着户外的光线,执起门锁举到眼前,顺着狭窄的锁孔向深处望去。
锁芯中央卡着一块薄薄的簧片——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了。
回顾,这簧片大约是在落锁时候便卡进去的,将锁芯破坏,所以无需钥匙便可以轻易打开。恐怕正是在他被柳红枫的问题拖住脚步,高高在上忠告对方的时候,正有人埋伏在门外,对这只铜锁动手脚。
他被算计了。
南宫忧的声音再一次从背后响起,道:“看来柳红枫早为自己留好了后手,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晏月华回过头,刚好看到南宫忧从黑暗中踱出,好似从退潮的海面上浮起的礁石,嶙峋的表面看上去格外艰涩。
但这人分明是不通武艺的,即便站在咫尺之外,浑身上下也觉不出一丝内息,脚步虚浮,破绽百出,清瘦的模样竟似妇人一般,看上去脆弱不堪一击。
究竟是为何,自己在这人面前竟如此心神不宁。铸剑庄也好,清宁间也罢,明明都是他的地盘,可为何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入陷阱一般。
他沉声道:“我这就派人去追回来。”
“不必了,”南宫忧道:“晏庄主的任务不是追回莫邪剑么?”
他先是一怔,很快点头道:“的确。”
南宫忧用宽慰似的口吻道:“既然如此,区区一个小卒,就由着他去吧。”
“好。”晏月华点头,终于觉出自己的手脚还连在身上。
手脚微微发麻,掌心已凝满了汗水。
南宫忧在他肩上拍了拍,带着和蔼的笑容道:“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