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姆心情愉快了，可把黄鼠狼们给吓了一跳，原本就站得摇摇晃晃的它们重心不稳, 立即跌散开来，丢下长衫一溜烟往黑暗的墙角跑去, 眨眼之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为什么不把它们给抓住了？”男人的魂体从玉坠中飘出来, 银色的月光从他的“身体”穿过, 给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如果不看那空荡荡的下半截, 看起来就像仙人显灵似的——只不过这个“仙人”的眼神太冷，表情煞气太重。

欧姆眼中和嘴角犹带笑意：“抓住做什么？它们也没有恶意, 而且还帮了我们忙，那条影子蛇可多亏了它们。”

影子蛇其实并不算一种妖怪，或者是, 并不算是一种有血肉的妖怪。

古有成语“杯弓蛇影”，因为这种类似心理的存在，便有了影子蛇的存在，它并没有实体，却以人的恐惧为食，待妖力聚集到某一程度后，便可以修得血肉之躯，但那个时候的影子蛇也会开始吞噬人的血肉。

总的来说，这是一种天性就属“恶”的妖怪。

男人却冷哼道：“小小影子蛇，根本不在话下。”那种只敢在阴暗角落里以摄以恐惧暗暗增长力量的妖物，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所以，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对这些尖嘴巴的小妖怪问温柔以待。

他见欧姆将长衫捡起来，眉头皱得死紧：“难不成你还打算继续穿这个？”

他虽然在玉坠之中，但是却没有错过那群黄鼠狼小妖见到欧姆的长衫眼睛放光的样子，一想到这长衫被那些黄鼠狼又摸又蹭，之后还要穿到欧姆的身上，他就恨不得把那件衣服烧了，然后把自己的衣服……

等等，打住打住。

想到这里，男人垂眼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将方才兴起的念头打散。

第一次，在恢复意识之后发现自己只是个半截身体的魂魄而且还只能寄宿在玉坠之中都没有半点惊惶的男人内心起了点波澜——如果自己真的能恢复血肉之躯……

欧姆此刻却没有领会到男人的想法，虽然他和自己的伴侣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心有灵犀，但并不代表所有的事情他们都能心意相通，那样就不叫伴侣，叫肚子里的蛔虫，脑子里的同频脑电波了。

他将被黄鼠狼们穿过的长衫重新挂起：“我当然不会穿了……这可是要换洗的衣服，不过我倒是觉得那几只黄鼠狼挺可爱的，虽然有点儿熊孩子，不过挺聪明，就跟小人精一样。”大半夜溜到人类房间里穿衣服扮人，这操作也是古怪的可爱了。

“人？”一个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让欧姆的手一抖，长衫没能挂稳一家，又掉落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将衣服捡起来，那窗户旁边就蹭蹭蹭出现了一排尖尖小脑袋，每一只小脑袋上的豆子眼热切地看着他：“你说我们是人？”

不得不说，在这种黑黢黢的幽静环境中，突然冒出来一溜绿油油发光的眼睛，还是挺瘆人的。不过黄鼠狼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神出鬼没，还在吱吱唧唧。

“是小人精。”

“小人精也是人。”

“对，带有‘人’字的！”

“没听错，没听错！”

几只小脑袋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齐刷刷抬头望向欧姆，本来想急切地冲到欧姆的身边，但是在感受到欧姆身边的男人散发出来的威压之后，黄鼠狼小妖们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却也没有像是刚才那样一溜烟消失个精光。

在一人一魂的注视下，个头最大的黄鼠狼用后面两条腿支撑身体，人立而起，然后左右走来走去，做出一些行走、坐卧、甩手、作揖、喝茶、吃饭等等动作，做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欧姆，嗓音尖尖细细的难掩忐忑：“你看我刚刚的表现像人吗？”

※※※

欧姆内心讶然，却明白对方为何如此。

在东北这一片，普遍流传着“出马仙”之说，也就是可以通灵的五种仙家，民间也叫做“五大仙”或者说是“保家仙”，分别是：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和灰仙（老鼠），也可以简称为“狐黄白柳灰”。

很明显，他现在遇到的，就是这五大出马仙中的“黄”了。

而讨封的情况也是黄鼠狼居多，一般在乡野山林，偶有落单的行人会走着走着突然遇到一个头戴草帽，身体直立的矮小拦路人，用尖细的声音开口发问：“你说我像不像人？”

其实，能问出这样的话来，已经表示它们都已经达到了成精化人的临界点了，只不过缺少一个契机罢了。

如果这行人说像，那么这黄鼠狼就会修行圆满，化为人身，向接下来更进一步的修行“深造”，并且还会给给封之人诸多好处；但若是说不像或者其他的话，那么这黄鼠狼几百年的修行机会便会化为虚有，须得重新修行才行。而功亏一篑的黄鼠狼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会给这行人带去诸多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