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担心……”

赵君尧浓眉凝重地皱起。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这么多年，从未修过河堤！”

这么多年没出事，不过是因为前一任的何知府，胸中装着百姓，年年修补，这才让渭河沿岸河堤坚固无比。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坐吃山空，也该吃空了。

再坚固的河堤，这么多年不修葺，也该承受不住汹涌咆哮的河水了！

何况今年的雨水格外的多。

赵君尧这么一想，只觉得胸口里堵了一团气。

他一拳头砸在了桌案上，怒气充斥让他眼眸都变得有些猩红。

“可恶！朕究竟还有多少不知道的龌龊事！”

“如果朕这趟不来，说不定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他拼尽全力要做一个好皇帝！

却发现，即便他拼尽全力，也还是会被人糊弄的时候，那种心里的痛，那种略带着失望的悲愤。

都变成胸口的一大块石头，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陈居正！”

赵君尧猛然把拳头拿开。

刚才被他用拳头砸过的黄花梨木的上等桌面上，一个拳头坑儿，扬着细碎的木头粉末，赫然出现在陈居正的视线里。

他全身忍不住一哆嗦。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赵君尧眯了眯眼睛。

“朕要亲自会一会这个候知府！”

陈居正吓得额头直冒汗，连忙答应。

“微臣这就去安排！”

……

傍晚，陈巡抚回到住处的时候，候知府已经派人在别院等着。

他心知肚明，话不多说，就跟着他上了马车。

不多时，就到了秦淮河边上的一处叫万春楼的地方。

“陈大人，里边儿请！”

陈居正一下马车，就呆住了。

这个候知府，也太大胆了吧，居然直接……来这种地方。

说实话，这种地方，他还是头回来呢。

“怎么？大人您不进去？”

一个幕僚模样的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陈巡抚冷笑了一声，抬脚就往里走。

事实上，他是真的没来过这种地方。

一进门，铺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呛鼻子的脂粉香，他十分不适应，浑身不自在。

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内心简直崩溃：

你说，他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来这种地方干嘛。

可是，不来又不行。

皇上还指望着自己把他灌醉，从他肚子里套话出来呢。

唉……

正不自在地往里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一路低着头的陈居正终于抬了头，不是别人，正是候知府。

“陈大人，您终于来了，小弟等了您许久，来来来，里边儿请！”

说完，那幕僚也顾不上陈居正的反应，轻轻推了他一把。

陈居正一个踉跄，就来到了雅间呢。

候知府抬眼望了望他，连屁股也没坐起来，就在那儿大爷似的打招呼。

“陈大人来来来！”

“小弟我找了好几个红姑娘，叫了好几坛美酒，今儿个，咱们要好好喝两杯！”

他大大咧咧地讲着，完全没有了之前见了他的那种惶恐和恭敬！

这种变化，陈居正当然心知肚明。

他以为掌握了自己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可以称兄道弟了吗？

简直可笑！

陈居正不动声色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在姑娘们一窝蜂要坐在他腿上的时候，他黑着脸训斥，叫她们走开。

候知府看了看他，就笑问。

“怎么？陈大人不喜欢姑娘们？来人，叫你们妈妈再送几个上来！”

陈居正一本正经地打断了他，怒着说道。

“不知候大人深夜叫本官来此，有什么事！”

“没事的话，本官告辞！”

说完起身就要走。

候知府连忙拦住他。

“大人您别走啊，你要是说喜欢，下官叫她们走就是了！”

说完，果然推开坐在怀里的妞儿。

他坦露着肥硕的肚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之后，才开始正题。

“陈大人，既然大家都是道上的人，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

“今儿个的事！下官都知道了！”

“你……和那个黄三爷……嘿嘿……”

候知府喝得有点儿多，已经微醺。

候知府心里咯噔一声，心道：鱼儿上钩了！

他装作“犹豫”了一会儿，也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喝下。

“既然候大人已经知道了，那本官也就不瞒你了！”

“的确，黄大人和我有联系！”

候知府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笑了笑，就说道。

“我说的对吧！不过大人你放心，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绝对不会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