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玉(77)
冷到肖桃玉不得不搓了搓胳膊。
她抬起头,把心一横,终于鼓足勇气看向了那混战,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来看,才知自己何其狼狈,也知那群人有多狰狞。
她看见那时的自己试图讲道理,可暮遥的人打红了眼,哪里容得她讲理,刚一张嘴便将她的头打偏了过去,那一瞬间,鲜血翻飞。
这哪里是秉玉仙山出尘脱俗的弟子,简直就是一群豺狼虎豹,禽兽恶棍!
那发号施令的暮遥却作壁上观,姿态高傲无比,不愧是拢尘堂的千金长女,她笑道:“肖桃玉,你的好朋友为何不来救你?她怎么跑了呀?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
那人的眼眸中猛地迸发出阵阵凶狠,那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因为她也将你视作异类!她也不想与你做同道之人!你可悲小半生,却妄图换人相伴,瞧瞧你换来了什么?肖桃玉,你好好问问你自己!你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什么?
自然是换来了白露的临阵脱逃……
自然是换来了白露在饭堂时回避的眼神,在居室时沉默一夜的疏远,在练剑读书时独来独往的落寞,在真心对真心的时候,换来了满手脏泞可笑的驴肝肺——
她换来了什么?
幻境中的咒术在不断引诱肖桃玉释放出内心深处的仇恨和阴暗。
她心底渐渐灼烧起了一阵恨意,脑中竟然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白露逃避的身影,那人最为细微的表情都放大了千百倍,内心深处积压已久的怨恨在肖桃玉身体里肆意生长了起来,喉嗓间感觉怪异,无数怨气在往外翻涌,拼命的想要将世间最为恶毒的诅咒骂出:“懦……!懦夫!仗势欺人的贱……你们这一群……咳,我不能说这些,住口、住口——”
由于忍得太狠,喉间几乎溢出三分腥甜,肖桃玉抬眼时杀伐凛冽,猛地提剑而上——
“找死!”
她原本对同门下不去手的,即便是虚影幻象。
然而冥冥之中有种力量驱使着她,让她去撞南墙,去冲,去闯,永不畏惧,也永不回头。
因为骨子里的血液本就奔流不息,至死不休。
幻象中那七八个弟子尖声高叫着被斩成了虚影,扭曲变形了三番五次,又渐渐的化作了原形,纠缠不休的围着肖桃玉扬声鬼叫,聒噪得恼人。
肖桃玉追着那幻影到处劈刺,但始终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影子,累得她满头是汗,也不知此幻境从何破解。
她鬼使神差的去看了一眼那蹲在地上单方面挨揍的人,原以为会看见一个惨兮兮的自己……
谁知蹲在地上的,竟是笑容阴森可怖的暮遥,满面惨白,正死死盯着她。
眼神何其怨毒。
她正仰着脸,讥讽又鄙薄的看着肖桃玉,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悔吗?”
肖桃玉骇异到汗毛倒竖,但一剑刺去毫不迟疑。一腔热血,满心赤诚,付此三尺长剑,求心中正道,何来悔?
蹲着的暮遥虚影破碎散去。
“无悔!”
然而当她一回身的时候,那七八个鬼吼鬼叫的弟子虚影,尽数化作了暮遥的脸,男男女女、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如出一辙的是暮遥那张美艳的容颜,看上去诡异至极,肖桃玉心下一颤,被骇得接连倒退了几步。
那些人同时开口了,表情一模一样,朱唇开合的大小也一致:“肖桃玉。”
她明白了。
难怪稀奇古怪的事情如此之多,难怪暮遥的脸出现的频率如此之高,原来这幻境从一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
肖桃玉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咬牙啐道:“暮遥,你何时学得这邪魔外道?!此乃秉玉大忌。”
“哈哈哈哈哈……”
“暮遥”们一块儿笑了起来,声音各不相同,尽数炸在了肖桃玉耳边,吵得她脑仁嗡嗡一片乱响。
“我这可不是邪魔外道,你这掌门首徒总喜欢给自己戴高帽,显得你很了解秉玉的仙术吗?”她道。
肖桃玉痛苦的捂着耳朵:“那这幻境……”
“掌门首徒,怎能和其他弟子一个标准?我替你加了些难度,有何不妥?”
“你!”
“你怕是还不知道,我们这些‘误闯’禁地的弟子,那日甫一回去,便全数挨了惩戒,第二日全都没下来床。肖桃玉,这可都是拜你所赐。”暮遥恨得牙根儿痒痒,“掌门偏宠你,独独你一人没有受到戒律长老的惩罚。”
肖桃玉微怒:“你那日险些将我淹死,师尊惩戒你们,难道不对?”
暮遥理所应当地嘻嘻笑道:“你这不是还没死吗?”
肖桃玉忍无可忍:“暮遥,你简直罔顾门规,现在,从我的幻境里滚出去,这是我的试炼,轮不到你来擅自更改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