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玉(194)
但是没想到,顾沉殊跑得比她还快。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的了,有没有被树枝刮到发冠,有没有同手同脚,有没有胡乱说出什么鬼话来搪塞肖桃玉。
只记得自己后半夜都没睡着,在榻上翻来覆去,发情期的苦痛折磨竟也暂时忘却了。
顾沉殊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浮现出来的全是清高孤傲的小弟子卸下防备的样子,那样可怜,那样小心翼翼,说出来的话全都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承受不住。
“好你个肖桃玉……”
“你觉着世间情爱磨人,便打算将我也拖进去,让我也煎熬一番。”
“……太过分了。”
☆、纠结
即便嘴上说着不需要任何回应,但那总归不过是这位秉玉小弟子的托词罢了。
这种情况,十有八九都是口是心非的。面对宛如神祗一般的心上人,将斟酌了千八百次的秘密说了出来,将那甚至连自己都感到羞怯的情愫尽数倾吐,又岂会真的不在乎那个回应?
“……多谢桃玉姑娘垂爱。”
所以,当肖桃玉看见满面麻木的顾沉殊拱手告辞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灰败,一向坚强的小心脏发出了咔嚓咔嚓的清脆碎裂声。
从小到大,清高自傲如她,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天……
顾沉殊这算是,算是拒绝她了吗!?
他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肖桃玉不知在冷风里傻站了多久,才挪动了脚步,一股股无名火升了起来,烦躁不已,当天夜里没有回客栈,而是在清平城扫荡了一番,不知一下子捣毁了多少小邪小祟的老巢,发泄了个痛快,那叫一个剑气冲天。
第二天,她趁着大家都没醒的时候溜回了皆空客栈。
天蒙蒙亮的时候,路上游荡的孤魂野鬼可不少,它们总喜欢趁这个时候吓一吓落单的路人,但是这天,它们见了肖桃玉便宛如见了瘟神一般,一个个全都绕道走,躲不开了便将自己随便塞到箩筐或是地缝里,皆是瑟瑟发抖,好生可怜。
一进门,肖桃玉便见到桌上有碗卖相极好的面,青菜碧绿,肉沫细碎,还卧着一个鸡蛋——一看就出自顾沉殊的手笔,那人很会烹饪,比季清婉更胜一筹。
肖桃玉曾将还想过,若是有朝一日顾沉殊落魄了,她便带他回秉玉仙山,金屋藏娇,专门给她改善伙食,然后自己可以靠捉妖镇煞的赏钱来养他,岂不美哉?
香气扑鼻,又热气腾腾的汤面,正适合给她这披霜带露、浑身煞气的人暖一暖胃。
还是热的?
难道说……
顾沉殊这是刻意在等着自己?
他很清楚自己将脾气发够了,便会在这个时辰回来,回来后又一定饥肠辘辘,满脸不爽,所以才会踩点等着自己,将一切都准备得尽善尽美。但是如今环顾一圈,根本没有顾沉殊的影子,那人许是在躲着她。
思及至此,肖桃玉顿时头上噼里啪啦的冒火星子。
这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那人如此了解她。
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面,肖桃玉一张小脸冷若冰霜,十分倨傲的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来:“我才不吃,往后顾沉殊做的饭,我都不会再吃一口。”
说罢,她径直掠过。
片刻后又转了回来,哼哼唧唧的吃完了这碗不知算是宵夜还是早膳的面。
“嗤,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
清平城的老百姓白日忙碌,日头落了便早早歇息,唯恐被邪祟摸进家门,但是肖桃玉他们这一队修士可真是稀了奇,不仅平安无事的存活了这么多天,还昼伏夜出,好像每个人都像九尾狐似的有九条命可以祸祸。
当天夜里,肖桃玉便从那巨大的落差里抽身出来,决定将重点还是放在寻找人世八苦上,至于柔肠寸断、美人落泪这种事……全都推到她完成了山门任务再说好了。
“师妹昨晚这是去哪了?”
言无忧见她神情恹恹,不由剑眉紧锁:“清平城无法折叶传书,你知不知道昨夜我们都很担心你?你怎可独自行动?”
肖桃玉整理着洁白的松纹刺绣护手,淡淡道:“抱歉,师兄。城中有冤魂扰民,我便去帮忙清理了一二。”
“唉!”言无忧狠狠一叹气,宛如一个操心的老父亲,摇了摇头,“若非顾公子告诉我们你不会有事,还守了一夜,我们都急得要出去找你了……”
肖桃玉闻言,目光忍不住便要往那俏公子身上挪。
她强行钉住了视线,再三道歉:“是我任性了,下次一定先和你们说明。清平城夜里危机重重,你们千万不要随意出门,免得再遇上纳兰千钧。”
话到此处,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肖桃玉今日神情冷淡至极,而且,她仿佛一朝之间又恢复成了那个初出山门、满身桀骜的秉玉首徒的状态,冷嗤了一声:“我身负云曦双剑,本就有寻找人世八苦的职责,出门探寻也算是我分内之事了,何况寻常鬼祟在我眼里根本不足为惧,你们往后不必等我,也不必熬夜守着我,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