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玉(173)
这可是两百多年前将人间搅得天翻地覆的纳兰千钧,若当时秉玉仙山没有慕渊真人,只怕满门都要惨遭屠戮了。
谁又会不认识他?
高高歪坐在棺材上的危险人物一开口,这边三人好似惊弓之鸟,齐刷刷便掣出了武器来。
云曦双剑剑芒肆起,银蓝色流光清冽霸道。肖桃玉怒斥了一声:“我岂止是认识你!”
“当心这魔头。”
顾沉殊眉目压低,广袖无风自舞,凭空将鹤泪古琴召唤而出,点点红梅刹那间浮现。
就连应云醉也觉内心汹涌澎湃,豪气干云的从背后抽出了打狗棍来:“时刻准备战——”只可惜用力过猛,长棍不甚从手中滑了出去,啪嗒摔到了地上去,又骨碌碌滚出了老远。
“……斗。”
窥见云曦双剑刺目的剑光,纳兰千钧愣了一下,一手死死搂住头戴霞帔的鬼新娘,一手抬起,召来了那打狗棍,掂量了一下,轻嗤:“战斗?凭你们?”
面上神情刹那变得无比嘲讽。
下山这段时间来,肖桃玉瞧见不少富贵人家将车舆装得雍容璀璨,还是头次看见有人居然坐在棺材上还乐得开怀,心下一阵阵悚然,却半分不惧:“我们又如何?总不能放任你这魔头在清平为非作歹。”
“云曦和鹤泪?啧啧,今日还真是有趣极了。”
纳兰千钧换了个舒适一些的姿势,摩挲着尖削的下巴,细细端详着肖桃玉,眯眼道:“这双剑……你是予疏狂什么人?”
应云醉还在巴巴地望着他可怜的打狗棍,嘀嘀咕咕:“这魔头在胡说八道什么,谁名字那么狂啊……”
肖桃玉面色几变,宛如一只炸了毛的白猫。
纳兰千钧自说自话一般:“你是他女儿?不对,他夫人被我杀了的时候,只生了个儿子,予疏狂这个情种,是不会续弦的……那你是他孙女?曾孙女?哈哈哈,不对呀,他儿子应该也在混战里死了才对!”
他思考了一小会儿,忽然肩膀抖动,竟是闷闷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
纳兰千钧好似想到了什么开心到极致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眼神狂乱:“哈哈哈!予疏狂……予疏狂啊,人间最衣食无忧的身份和最圆满的家他都有……但他被我杀得穷途末路,形单影只,他又岂会有后人!”
顾沉殊不明秉玉仙山当年与阴间的旧事,有些云里雾里,却已懂了大半。
他一把摁住了肖桃玉捏到几乎痉挛颤抖的手,低声道:“桃玉别冲动,我们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应云醉手中没有武器,也不会法术,又听那魔头颠三倒四的说些什么“杀没了”、“掌门独子疯了”,他抓耳挠腮:“小桃玉,这男的是不是这里有点毛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瞥见了小姑娘铁青的脸色,纳兰千钧更加身心舒畅,痛苦和仇恨将这个魔头滋养得愈发神采飞扬。
他眼底猩红,语气近乎温柔:“小朋友,你究竟是他什么人呀?为了他竟然这样生气,哦,对了对了,本座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你一定不知道,两百年前,秉玉仙山一片尸山血海,门派颠覆,予疏狂的父母鏖战而死,他的发妻香消玉殒,十岁幼子被邪祟分而食之,漫天血色……那个你们一直敬仰的予公子,背着这两把轻剑,尸体都快抱不过来啦,他哭得肝肠寸断,血泪泉涌,他失去了一切,甚至痛苦到肝胆碎裂,一夜白发,我真的、我真的——”
“好生畅快!!”
“哈哈哈……什么屁的慕渊真人!你们这些后人可真能捧他!你们全都没见过他哭得吐血、不生不死的样子吧?啊哈哈哈哈——”
纳兰千钧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狂笑回响,寒鸦四起。
顾沉殊和应云醉瞬时色变,几乎能想象到此人在秉玉仙山大开杀戒的模样,这人身上癫狂到无惧一切的气势实在太过恐怖了:“这个疯子……”
肖桃玉浑身发抖,目眦欲裂。
她一直以为……
一直以为师尊是因为修成仙身,与凡人不同,才会有那一头霜雪般的白发与眉眼,才会显得那样无情无爱,刻板严苛。
原来竟是因为伤心欲绝,肉-体凡胎难以承受,才会……才会——
“魔头住口!!”
一声雷霆般的暴喝,肖桃玉面目豹变,疯了似的就要向前冲:“你不配提我师尊的名字!”
剑尖一挑,湛蓝而锋锐的灵气直接飞了出去,擦着男子苍白无比的脸堪堪掠过,划出了一道殷红鲜艳的血痕,刺痛袭来。
“你这小畜生——!”男人暴怒。
在那刹那,纳兰千钧眼底便浮现出了猩红狠绝的杀意,顾沉殊瞧见如此神色,心下悚然一惊,深知他们几个加一块儿都不敌这一个纳兰千钧,长臂一横,眼疾手快将暴起的肖桃玉狠狠摁住,厉声道:“桃玉,你冷静!他在这里啰哩啰嗦与我们兜圈子?谁知他安的什么心?会不会是想趁机截云曦、报复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