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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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叹,野史总是误传。
辛鸾那天的意气并没有坚持到最后。
一人一兽最后斗到白热化,青牛受不得红色所激,对着辛襄愤怒的冲锋,紧追不舍。
尽管辛襄身体灵活如猫,一直在抖着大氅,转圈、急退、牵引着樊邯的行动,但是他手上已经没有称手的尖利武器,几次翻身想要制住樊邯也都是用重拳擂打樊邯的背部!
两个人进入了可怕的消耗战,巨大的青牛愤怒地咆哮怒吼,混乱的冲锋里踏出令人发昏的嘎扎嘎扎声,辛襄身上的护胫、臂铠全都被樊邯撞碎了,两个人沉闷的打斗在寒气中结霜,一时连阳光都不再穿透低矮的云层。
谁都能看出来再打下去会无法收拾,段器和几个控场的将军拼命地敲锣,但是台下的两个人根本无视了这些,辛鸾在二楼上无助地观望,甚至恨起自己为什么要把大氅抛给辛襄,内侍从三楼跑下来,生怕加一个人的重量把木板踩踏,一个个在身后不知如何是好地低声呼喊他。
“住手!”所有观众的呆愣中,辛鸾是忽然喊起来的。
他拼命地朝场下嘶吼,“听到没有!你们两个都住手!不要打了!”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没有人听他的话,辛鸾晕头转向,无助而狂野地在四周想找点什么扔过去阻止比武,可是他捡起来砸出去的木块、隼头都没能再扔那么远,他越来越急,不断地踏脚叫喊!
两丈外的内监看着辛鸾脚下那快已经裂开的木板心惊胆战,就差在跪下哀求殿下回来,辛鸾却全然不见,还在拼命拍打着断裂的木栏喊着住手!
而台下,青牛愤怒地哞了一声,如同高大陡峭的绝壁一样压了过来,辛襄许是力竭,许是大意,牛角的攻击下陡然慢了一刻!
辛鸾再也站不住,猛地拍栏,绝望地尖叫了一声!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一箭花雨猛地从他手中猛地窜开,去势急劲地打在了樊邯的脸上!南侧二楼的看台骤然一亮,樊邯的脚步迟了刹那,辛襄险而又险地抱着左臂避开!紧接着,第一波,第二波,那桃花像是乍然落地的冬日花雨,热烈盛大,洋洋洒洒,倾盆而下。
四周的观众还没搞清楚发什么了什么,巨大的重明鸟法相凌空而起,青红色的图文两翼飒然而开,其形似鸡,其鸣如凤——重明善搏逐猛兽,是罕见的祥兽,也是罕见的凶兽,他一下场,两翼纵开瞬间便压制了两个人的争执,控制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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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事情的走向,之后再不是辛鸾能干预的了,他耗尽了力气,被段器飞快地从看台上飞快地抱起拖到安全地带时,业已虚弱得站都站不住了。
不知道高辛氏的血脉是不是体重都这般轻,段器撑着他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辛鸾什么重量。辛鸾不肯走,站在二楼另一侧的缓步台上,看着场下的情形。
济宾王负着手稳稳站于校场正中,左右是各自负伤的樊邯和辛襄,严肃地做着仲裁。
辛鸾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能看着辛襄垂着头,有血从他的胳膊上流下来,那是很严重的贯穿伤,辛鸾眼看着他们打斗,知道那一下他伤得多重,大股大股地血从他的臂膀流到他的手心,但是辛襄自欺欺人的一样,将左手死死背了过去,不让济宾王看到。
辛鸾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看得出辛襄的口型,他知道他说的是:“不要……”
济宾王神色冷酷,朝着负伤的樊邯,高声问:“樊邯,还有一个武士,还能坚持吗?”
樊邯咬牙:“能。”
辛襄梗着脖子,孤介地掉头就走。
辛鸾站在二楼,扶着栏杆,踉踉跄跄地也直接往外走。
最后谁胜谁负对他们都没有意义了,他们心口只有一团酸楚和另一团的愤怒。
甚至很多年后,让辛鸾自己回忆,他都想不明白那天他俩为什么要吵,他们退开了所有的扈从,就在落落孤寂深冷的宫墙下忽然对峙,辛襄在前面忽然转身,猛地来了一句,“我知道是你。”他走到他面前用力地扯开他的衣襟,把那块绿玉髓扯出来,“桃花雨,我知道是你。”
他的声音朦胧而细微,他在怪他,质问他,问他,“你插手做什么?场上有锣声为号令,我和他真有不妥有令官叫停比赛,你插手做什么?”
辛鸾被这当头质问轰得站都要站不稳,他一阵眩晕,轻声问:“什么叫我插手?令官敲了多少次锣!你们听了吗?”辛鸾的声音高了起来,他用力地扯他受伤的胳膊,伤口一挣,刚刚简略包扎起来的地方又开始往外冒血,他心口哆嗦着,放声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没有人拦,你以为你伤的只有胳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