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37)
樊邯一介北境木叶山下的放牛少年,此时到神京不过十二个时辰,虽有济宾王嘱托照看,但王府昨日一整天人手忙乱,偌大堂皇的神京地界他难免受到冷遇和敷衍,卓吾这样无疑让他倍感亲切,他不禁用力点点头,“好!”
擂鼓隆地一声敲响了!
两人不再攀谈,卓吾身体下压,抽出长刀,缓缓拉开阵势——他那把斩刀的制式很是奇怪,刀背上拴着铁环,蓄力时铁环飞响,不像是中陆的刀匠能打造出来的,倒像是某种缅刀的变式,而更奇怪的是卓吾这个小个子拿着它——刀的影子拉得都比他长。
“看好了!”
卓吾两手握住刀柄,忽然猛地踏地后蹬,整个人就像猛虎扑食一样飞扑过去!斧和刀每一次交击都迸出震耳的声响!台下两个人没有一人在防御,全部都是全攻全打,不留一点余地!人们听着轰鸣,看得胆战心惊,胳膊根儿都在为他们发酸!
“就这样还是云上压魁的第二?神京的百姓都瞎了吗!只会直来直去的乱砍,这个小不点到底学没学过一天的武啊!”
辛和又在那里说屁话了,可是辛鸾已经没有那个精力理会他了,他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场下:卓吾已经和樊邯对照拆招六十几下了,这种拼对砍力道太大,只要一人出了问题,不是樊邯一个错手把卓吾的脑袋削下来,就是卓吾在樊邯的肩膀上把人砍成两半!
“别担心。”辛襄按了按辛鸾绷紧的肩膀。
而就在此时,樊邯忽然变招,借着身高的优势避开了卓吾轮空砍来的一剑,侧身一翻,用斧柄的另一端砰地扫上卓吾的头盔!
·
很多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贵女们的手还来不及捂住眼睛,就只见着刚刚还极为嚣张的卓吾猛地在原地转了一圈,那个装饰繁复的老虎头盔在他头上歪偏了过去,而他顿时像喝醉了酒一样,不能视物地开始东西乱走一气!
辛鸾下意识地就和辛襄对视一眼:一脸震惊。
而此时樊邯连斧头也不用了,伸脚贴着卓吾的屁股就是一脚,十分礼貌的把他踹倒了!
许是刚刚的氛围委实太紧绷了,这突然的转折所有人一下子都预料不及,搞得大家哄然大笑了起来!
听到演武场这般,卓吾哪里肯认输,他扑倒在地还在摸索他掉落的大刀,樊邯大步一迈踩住刀口,笑问:“还不认输?”
卓吾两眼一抹黑,弃了刀,坐在地上开始两手脱头盔,可是樊邯刚刚那一下把他的头盔打凹了,他左转右转,卡主了,硬是摘不下来,贵族们在台上笑得前仰后合,更有甚者还相互拍打,卓吾人在头盔里气急败坏,大吼道,“都别笑!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樊邯也绷不住笑容,上前两步,帮着他脑袋从头盔里薅出来。卓吾发髻散乱,满脸是汗地把头盔甩开,愤恨得好像恨不能上去踩上一脚,转过身的瞬间,辛鸾却愣住了:那是个太过好看的小郎君,辛鸾的心口仿佛被捶了一拳,茫茫然地竟有疼痛的感觉。
·
众声喧哗中,所有人都在为樊邯粗声叫好。
卓吾坐在地上,玩味地朝樊邯一偏头,“认输?”他露出两颗虎牙,笑了笑,“我空手照样可以一搏,你可不要怕。”
说着他连自己的刀不要了,爬起来,身体灵敏地后越开。这个时候所有观众对卓吾都不报希望了:赤手空拳,怎么可能赢过樊邯?可是辛鸾却像是预料到将会发生某些事情一样,内心狂跳地站起身来。
再之后,演武场上发生了那天完全出乎预料的事情,卓吾退开后,轻轻伏下了身子。紧接着,他的骨骼咯咯地发出了响动声,全身的肌肉瞬间纠结了起来,就在所有人还在茫然时,卓吾的身躯迅速地拉长到六尺,铠甲长出野兽的油亮的黄毛黑纹的皮毛,四肢化出锋利的兽爪,待碗大的四足落地,清越的咆哮声猛地响起!
台下反应最快的人,大惊失色地喊了一句,“是金虎!”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探身往前看,辛鸾却不进反退。他困惑地皱眉,忽然好失落,自顾自地喃喃:“难道不是白虎的吗?”说完他自己吃了一惊,不晓得怎么就冒出这个念头。
·
演武的万人观众没有几个真的见过化形之人。
他们所知所学也不过是听说十五年前北境战场上的人神混战,那些化形之人借天地之能事以一敌百,步战起来就像是一只可以自如活动的巨型战车,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万夫莫敌。谁能想到会在城东的演武场亲眼所见,真是说是奇遇也不过分了。
一些观众甚至呼啦一下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栏杆前去看,挨挨挤挤地指着这只威风的小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