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151)
并且为了拖延时间,他不是一起牵,是一匹一匹的牵,喂好一个再去牵另一个。
辛鸾抓着马缰心浮气躁,每次经过邹吾身后都想走过去。
但是他一看红窃脂,听着她那霍霍磨刀声,又有点不敢,并且,红窃脂都没坐过去,他过去也不好吧?可她自己不坐过去,还不许别人坐过去吗?……辛鸾胡思乱想着,就这样恼火地在脑子里“过去”和“不过去”之间扯了八个来回,还是没扯出个定论。
而邹吾垂着头,用余光扫着一避三尺远的辛鸾,无语问苍天。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刚才我是不是看的太过分了?吓到他了吗?为什么这个小孩儿现在一直绕着自己走?
终于,他满心郁闷、满身杀气地串好了一排兔子,该起火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开口的由头。
直接喊人,“阿鸾。”
生怕听不见一样,调门居然起得还挺高。
沉寂之中,辛鸾被这突兀的一声喊吓得一哆嗦,红窃脂眼风不动声色地扫了过来,辛鸾倒是没注意,只迎着邹吾的目光让自己赶紧稳住,一派平静的外表下内里大骂自己大惊小怪。
邹吾的目光迅速地投来,又迅速地挪开,这次声音稳定多了,道,“火信。拿来给我。”
“噢噢噢!”
辛鸾会意,松开马缰,立刻快步去翻他们的包裹。这个包裹是卓吾今晨收纳的,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布包,装着他们的行路文书、照身贴、情报细节,甚至一些作废的纸料,卓吾大概是昏了头,居然假公济私地塞两套话本在里面让他哥背着。
辛鸾如愿以偿地坐到了邹吾身边,解开抽绳往就里翻,挑了挑眉,当做没看见那醒目且厚的话本子,第一份摸出来的竟然是几天以前的邸报。
像是满心的欢喜鼓胀被一下子戳破了,啪地一声,那一刻,辛鸾所有的浮想联翩、心驰神摇都破灭了。他呆呆地看了眼那邸报,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心思都一下子沉进了水底,冷得他指尖都麻木了起来。
“怎么了?”邹吾不解地看他。
辛鸾赶紧摇头,抹平了所有的思绪起伏的痕迹,把那已经作废的邸报递了过去。
火很快就燃起来了。
邹吾熟练地架起兔子,辛鸾忍不住伸出手烤火。
这一次,他抱着膝盖坐在他对面,像是坐定了这里,再不走动了。
红窃脂绵绵不断地磨刀声中,他盯着那晶莹的火光,胸臆间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咙里,他竟不知从和说起,最后毫不相干的,居然问了一句,“你能教我贴身缠斗的必杀术吗?”
因为红窃脂说,你们学的都是见血封喉的杀招,可你偏偏将它们都拆解简化了来教我。
朝晖温暖地洒落安静的石滩,邹吾原本还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驯沉静,谁知辛鸾沉默半晌说的话,居然是这般的血腥。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辛鸾却已经掰着指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要出其不意的,适合近身缠斗的,不要长刀,要匕首,不是以寡敌众,是一对一,不是为了自保,是为了取人性命。”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邹吾迟疑了。
他不知道辛鸾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戾气,他目前想破头,能怀疑到的只是辛鸾想和红窃脂决斗……可是,他可以确定他学了也打不过红窃脂。
辛鸾抬起明亮的眼睛,认真道:“我知道。所以,你能教我吗?”
邹吾转了转手中的兔子,沉默了一下。说实在的,他不喜欢辛鸾这样,他努力保护着他的天真,并不太想让他晓得杀人是怎么回事,十步杀一人,那是乱世里的强者,但他们背了太多的孽,午夜梦回无人慰藉,剩下的只有连床的惊梦。
邹吾抿了抿嘴唇,十分郑重地对他说:“我可以劝红窃脂回家。”
他的声音很低,以绝不会让第三人听见的音量。五丈之外的红窃脂却仿佛有某种本能,倏地抬起了头颅,那一刻,他看着邹吾和辛鸾,眼神克制不住地流出一丝悲凉而荒芜。
邹吾很直接,没有任何的掩饰,就事论事道,“我知道她昨夜推了你下悬崖。我向你道歉,是我之前疏忽,劝你不要与她起争执,却没发现她对你有这么大的成见。我也可以让她向你道歉,你心里不舒服,我可以让她离开。”
“不是!”
辛鸾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邹吾居然想岔了,还岔到了这里,且居然开诚布公地要为他做到这个份儿上,他赶紧摇头,“不是因为她。”
他思绪有点乱,他不知道邹吾对他和红窃脂的谈话知道多少,更不知道昨夜的事情是红窃脂自己跟邹吾承认的,还以为是邹吾猜的,只能试探往前说,“你误会她了,她没有,她真的是为了帮我化形,前几天就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