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番外(169)
杨佑满头虚汗,疲惫地闭上眼睛,手不自觉地放在胸前,隔着衣服摸着龙鳞,那薄凉的触感让他安心。
杨遇春看他脖子上有根红线,便伸手去碰了碰,杨佑如临大敌一般往后缩,躲开他的手,游离的目光立刻集中,盯着杨遇春。
杨遇春尴尬地收回手。
杨佑回神,擦了擦头上汗水,问道:“怎么了?”
“你做噩梦哩!”杨遇春往火中添了柴,坐到他身边。
杨佑头疼无比,耳边传来尖锐的鸣叫声,应该是有些发热,他坐得离火近了些,霄宁得空在庙里翻了翻,翻出了一些藏在角落里的衣服,都是些粗布麻衣,寻常农家的打扮。
霄宁将衣服给杨佑盖上,杨遇春摸了摸杨佑的头,又摸摸自己的头,“有点烫,睡会吧,等那个,什么歌姑娘回来了再找地方。”
说完杨遇春将衣服紧了紧,杨佑一闭上眼就,耳边就开始冒出气泡的声音,只好一动不动地盯着火光。
其他人都用衣服盖着安静地休息了,杨遇春一个人看着火顺便放哨,他时不时摸着杨佑的额头,看杨佑神色恹恹,关心道:“睡吧,俺守着。”
杨佑摇头,坐起来和他并肩,“睡不着。”
杨遇春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暗暗道:“只要俺还在,不会有下次了。”
杨佑知道他在表忠心,没说话,只是笑笑,侧着坐过来,将背靠在杨遇春身上,抬头看着积满灰尘的破庙。
不知为何,此时此景让他觉得熟悉。
那是小时候,杨佑偷了厨房的红薯,揣在兜里带到了敖宸的地方。
就先叫那里困龙池吧。
敖宸心血来潮,要教他武功,杨佑蹲马步没几下就喊累,死活不练了,敖宸只好放弃。没过一会,敖宸又说他应该锻炼身体,提着他到湖边要他冬泳。
杨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提溜着后领丢进了湖里,在冷水中扑腾了半天,好在他在钱塘弄潮的本事没丢,没被敖宸淹死。
敖宸在岸边看着他哈哈大笑,每次杨佑游到岸边,他都把杨佑提着丢回去。
杨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杀掉自己。
敖宸笑够了,亲自下水把他捞了上来。
两人在松林里捡了很多柴火,在神庙里燃起来烤红薯。
敖宸把他扒得光溜溜,衣服放在火边烤干。
他则穿着敖宸用奇异材料织成的外袍,靠在敖宸身边,听着噼里啪啦的火声。
敖宸过一小段时间就会问杨佑,红薯烤好了没。
杨佑被他玩了一天,实在是不想回答他,躺在敖宸的大腿上看着头顶的小破庙。
下面都打扫干净了,房梁上还积着灰,杨佑爬不上去,敖宸又不会打扫,便让它脏着,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敖宸伸手过来摸摸他的额头,“我还记得,我见到杨烁的第一面,他也在烤红薯。他好像是被敌人追杀,带着残兵躲在山中,我循着云气而来,正好撞上了他。”
他难得讲起自己的故事,杨佑便认真听着。
敖宸却不再说话了。
“没了?”杨佑问。
“没了。”
“怎么就没了呢?”杨佑不解,这种历史性的会面,难道不是应该久久镌刻在记忆之中吗?
敖宸轻轻地笑,或许又不是笑,杨佑从中读到了很多复杂的涵义,小时候的他不懂,现在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回想起敖宸的神态和语气。
只记得敖宸说:“大概就是一个愣头青和另一个愣头青讲述自己的豪情壮志,两个人一拍即合吧。过了那么多年,谁还记得呢?也没什么好记的。”
那些风霜雪雨的苦楚,把酒言欢的畅快,纵横天下的豪情,海晏河清的壮志,早就成了故纸堆中的一堆尘烟,风一吹就散了。
与任何人而言,都没有了价值。
敖宸明白得晚,杨烁明白得早而已。
杨佑品不出敖宸的萧瑟,这时候却颇有些感触,大约有一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心态。
说不上是不是他自己的牵强附会。
如今前路凄迷,他却还要走下去,一时也有些踌躇。
杨遇春的光着上身,肌肤透着干燥的温暖,杨佑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牛啊,除了我遇刺的那两回,你杀过人吗?”
他本是想问,杨遇春何以在当时迅速地反应,并毫不犹豫地拔刀,而且丝毫没有任何噩梦和消极的情绪缠身。
“杀过。”杨遇春答道。
杨佑却吃了一惊。
“从前春耕争水,各寨争矿,泼皮打架,伤到哪里都是常有的事情,就算不杀人,手上重了也是要命的。以前村子里遭匪,俺下手重了些,留下了三条狗命,族老替俺遮掩了。后来和泼皮打架,手里也没轻没重,不知道死人没。昨天那些人也是,不知道刀上有没有留下几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