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香不香!+番外(118)
九龙御辇自远方而来,停于灯道之始,立刻又有两名小监,一人归于辇下作得人凳,一人立于辇侧,稳稳地扶住自其中伸出的那只手臂。
李靖宏自御辇而下,眺望向宫灯延伸的方向,那明暗的灯火映照着他龙袍上的金龙,仿若非是帝王行于夜道之中,而是龙腾于黑云之上。
几个身穿藏色道袍的小道,显然是刚得了消息,匆忙而来,俯身跪地而拜。
李靖宏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冷漠威肃而言:“不必遣人相迎,朕自己走走。”
几个小道自然不能说什么,只小心地应了声:“是。”
而后便看到帝王的金摆,毫不停留地从他们眼前走了过去。
却也非是这太渊之人有心怠慢,只派些个无甚名头的小道接驾,而是因为比起弟子鼎盛兴旺的金乌观而言,太渊近年来嫡系弟子实在不丰。
祖辈奉空真人门下,除三弟子妙尊得承衣钵,继任了太渊的观主外,其余人等皆一夜之间无故而去,连半点踪迹都不曾留。他们所收的弟子也迅速凋零,便是坚持留下的,也少有能得道的。
若钟棠知道这些,他便再不会去疑惑,为什么太渊观总是令司千瑾在外抛头露面了。
司千瑾就是妙尊的大弟子,无论内里资质究竟如何,都尚可装点门面。
至于其后,又有刑为宗、耿岚因,宋文等共六名嫡传弟子,这些虽听着也不少,但毕竟只有一脉,除此之外太渊观中,便都是些资质平平的普通弟子了。
李靖宏对太渊这外盛内衰之事,并非无所察觉,只是对于他而言,这未必不是好事……
漫漫黑夜中的灯路,已然走至尽头,李靖宏抬眼而去,便见一座白玉红石砌成的高台,于月光之下,似笼罩上了如雾的光。
此台名为百子,世人皆传是因他登基后,子嗣不丰,才于太渊观中,建了这座求子之台。这十来年间,就连他几乎都要被自己说服了。
却少有人知道,这百子台其实是建于他那次子,一场大病忽愈后,用来向天还愿祈福的。
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如今还在意这些事的人,也一年比一年少了。
深秋的风越发寒凉,吹拂着李靖宏并不厚重的衣袍,但他的身影却屹立未动,只是停留于那百子台前,既不上前,也不离去。
“陛下深夜来访,可要去老道那里,喝杯姜茶?”衰老而沙哑的声音,自夜色之中传来,似近似远,让人摸不清方位。
李靖宏微微转眸,未有丝毫偏差地瞥到了那身材矮小的老者。
他穿着太渊观中最普通弟子才会穿的粗料道袍,手中拄着根黑细的木杖,随着他的步伐,一压一压地弯曲着,仿佛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妙尊的姜茶,朕却有阵子没喝了。”李靖宏淡淡地收回了视线,继续望向夜幕下的百子台,仿若无意地说道:“不知味道可还似往日?”
妙尊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几分坦然地笑:“自然,陛下何时来喝,老道的姜茶都是一样的。”
“二十余载前一样,十二年前一样,如今也一样。”
“老道的茶,从来只会为陛下分忧,而不会为您添烦。”
李靖宏也笑了,可短暂地笑容过后,目光却如刀刃般落到了妙尊的身上。
“妙尊一向妥帖,确实从不令朕烦扰,你□□出的徒儿,想必也是如此——”
妙尊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他只是向着皇帝弯下了腰,压得手中的木杖也随之弯成了个卑微的弧度。
李靖宏没有听他的解释,最后又看了一眼百子台,而后漠然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的皇宫之中,御书房外,像是惊梦而醒满眼血丝的宁王,神情焦急地向楼公公恳求道:“公公,您就替我进去通传一声吧。”
楼公公却只是面露难色地说着:“殿下,您可莫要在为难老奴了,陛下说过谁都不见。”
“公公!”宁王言语间已然激动万分,恨不得直接跪于御书房前:“此事……此事事关二哥啊,您当年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他向我托梦呼冤,您真的忍心就这么看着吗!”
楼公公不动声色地掩去眼神中的鄙夷,故作慌张地,压中了语气说道说道:“宁王殿下慎言呀,这有些话,不是您能说得的。”
宁王的脸色也变了变,看着楼公公那不假辞色的样子,心里头的劲道无形间撤去了大半。
“殿下呀,眼下这宫中皆是人心惶惶……有些事,老奴也未必看得准,您又何苦急于这一时呢?”楼公公说完,颇有深意地又看了宁王一眼。
宁王此时也是犹疑不定的,他本以为今早刘太监的事,已对皇帝有所动摇,可眼下瞧着楼公公的态度,却好似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