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男后(97)
“……我本无计可施时,竟得到秦王放你离咸阳的消息,真乃天助我也。”
“先生,此事谈何容易。”
庆言轻轻一笑:“你看,我这不是进来了么。”
霍清流却摇头,“云阳虽不及咸阳宿卫森严,但有王宣在,先生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清流,此次准备周全,料来无事。”
“准备?”
庆言的成竹在胸没有给霍清流带来任何安全感,相反一种不祥的预感缓慢升上心头。他相信先生断然不会选择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所以肯定不会用qiáng硬手段带走自己。霍清流也早不是当年青涩的毫无对敌经验的少年,二人如今势均力敌,光凭一个庆言在无帮手的情况下现在想擒住他也绝非易事。
他做了周全的准备而来,笃定可以将自己带走。
那么,他到底准备了什么?
从未体验过的不安犹如风雨欲来前的漫天乌云笼罩在全身上下每一处,逐渐没顶造成的致命窒息,让浑身上下每一处筋肉都自动紧绷起来。但是霍清流知道自己暂时不能有所动作,因为庆言正密切关注着自己的每一个小动作,大概是希望他能安安静静等待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是光这么耗着也不是事,总要想出脱身的办法。
不是不想和他走,可是内心升起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非常直观的告诉自己,他的计划里一定还隐藏了什么秘密。只要计划周详,带走自己并不是不可行,但他成竹在胸的背后,究竟做的怎样的打算?
“清流,不必紧张。”
我紧张了么?低头去看,原来是自己无意识擦汗的动作出卖了自己。
“不曾。”霍清流笑了笑,小心掩饰自己的焦虑。在没发现庆言真正意图前,按兵不动是最好的应对之计。
“你我师徒多年不见,本应寻处景致极佳之地畅饮一番方不辜负你我再次重逢,可惜此处真不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先生所言极是,只是不知先生向往何处。”
庆言微微仰起头,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纹,微眯双目,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画面,“山河壮美,不及竹林深处一间翠竹屋。围炉煮酒,高歌引唱,好不快哉!”
围炉煮酒,粗犷的歌声,当年自己并未认真去细听的曲调,此刻回忆起来竟然是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被庆言的回忆感染,霍清流薄薄的嘴唇悄然扯出了淡淡的笑意,思绪也跟着飞回当年那一隅翠竹搭建的小屋前。配合着布衣男子高亢的歌声,亲自为他chuī起了陶埙……
人总是会在面临两难境地时做出艰难取舍,却在事后发现当初舍弃的竟是自己最该宝贵的。庆言亦如此。全了那忠义礼信的名声,失去了心底最珍爱的宝贝。如今物是人非,赌的不过是当年虽未言明的早已跨过师徒情谊的珍贵情分罢了。
还能回头吗?庆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为了你,我冒险再次踏上秦国的国土。如若不能达成心愿,我便把命留在这里陪着你。公孙的笑容是这世上最美好最温暖的,只要能不时看你真心笑一笑,此生足矣。
世上最美好的笑容随着山林回dàng的嘶吼声渐渐凝固。
渐行渐远的思绪此刻却被毫无预兆的嘶吼qiáng行拉回现实。那个声音——霍清流猛然打了一个寒噤。
“你们做了什么?”
庆言答非所问,“公孙,我们准备准备吧。”
面前的庆言突然变得陌生起来,霍清流缓缓站起身来,就见他伸过手来,仿佛是在邀请。仍是记忆中的大手,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粗茧,同时也带来属于他的温度。他在等待,等我把手递给他,可是——
一声凄厉的“先生”刺入耳膜,瞬间击退了来自庆言的蛊惑。瞬间霍清流全明白了,所谓的完全准备,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怪不得与嬴奭跑散这么久没有人寻过来,还以为是扈从放松了对自己的戒心,其实不是。如果秦国王子出门狩猎,最后自己变成了猎物,那么任谁也不会再有心思去顾及旁的人。
好计谋!
原来,庆言从未放下对秦王复仇的执念。即使燕太子早已国灭身故,即使自己入侍秦国近十年看淡了一切,然仇恨的种子早已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好一招声东击西,最终一石二鸟的结局恐怕是对秦王最残酷的惩罚。
可是现实,稚子何辜?!
霍清流一言未发,庆言从他眼里却看到了陌生、失望、悲伤等等复杂的情绪,唯独没有即将获得自由的欣喜。
“先生本是洁悫德高之士,岂可做出这等丧德悖义之事?”
庆言从未想过有一天,霍清流会因为自己所用的手段而出言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