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番外(102)
他那欲坠不坠的泪,终于彻底掉了出来,滑过他殷红的眼角,化入鬓中。
霎时间,我竟生了一丝心悸。
但也只有一丝,太浅太淡,还来不及咀嚼,就已经消失了。
我一手制住他,一手正要从袖中拔出匕首。
因着挪开了一只手的挟制,苏喻终于从我手中挣出,他仿佛是从喉咙深处迸出的三个字:“是小沅!”
即便在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都足够低,低到不会引起车外官兵的注意。
我怔了一瞬,待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顿生大骇。
可是就在此刻,我只听到“啪”得一声巨响!
还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声音,车厢遽然剧烈地一晃,我毫无防备之下被晃倒在地。
车外顿时传来兵荒马乱之声。
待我回过神来,刚要起身,马车已然飞奔起来,一个急拐,又将我摔在车壁上。
苏喻飞扑向我,拽着我的前襟急切道:“是小沅!她可能是叱罗将——”
“叱罗将军的后代,来向你寻仇的。”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了苏喻,又替他将话说完了。
我惊愕地回过头,只见小沅撩起车帘,回首对我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微笑虽甜,眼神却如冷箭一般。
她站起来,从车夫手中取过缰绳,极其娴熟地高高一扬,又狠狠落下一甩,那四匹马身上再次被打出了响亮的“啪”得一声,马儿们顿时飞驰地愈急,几乎吐出白沫来。
身后仿佛有骑兵追了来,但他们只是追了一阵,那凌乱的马蹄声就渐渐弱了下去。
她在这剧烈颠簸的马车上如履平地,甚至悠闲地搭着凉棚向车后望去,望了一会儿,她又笑了,她道:“已经进了鲜卑境内了,你的仇人不敢追进来。放心吧隋公子,或者该叫……”她拖长了声音,眸色骤然一凛,“该叫你……齐国九王爷,谢时舒?”
当我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相干的一句“叱罗将军一族,不是死绝了吗”?
然后忍不住再叹一句我这时运不济。
我心知那些护卫忠心耿耿训练有素,一定会追上来,只是这辆马车在陇西府兵面前突然冲进鲜卑境内,整件事发生的猝不及防,想必他们定会被官兵绊住盘问,待脱身后才能前来相救。
一念至此,我慢慢坐起身来,口中拖延道:“小沅你在说什么呢?我叫隋一啊。”
小沅咯咯笑了,道:“你尽管拖,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我道:“小沅,你说你这孩子,你喜欢温大夫,要绑他回鲜卑成亲,我也不拦着啊,干嘛连我一起陪绑?”
小沅闻得“温大夫”三个字,眼神竟然柔和了一瞬,她不理我,转而对苏喻道:“温大夫,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此事与你无关,我们鲜卑人向来恩怨分明,你对我好,为我治牙,是我叱罗沅的恩人,等此事一了,我就放你走。”
我的目光移向苏喻,见他的衣衫发髻散乱,正倚着车壁喘息,他听小沅这么说,抬眼和我对视了一瞬。
但是可能是因为方才之事,我与他的目光只碰了一瞬,就不约而同地各自调转开了。
苏喻慢慢道:“小沅姑娘,你要带他去哪里?”
小沅的目光转而投向前方,道:“祁山,我爹爹的墓前。”
千不该万不该,我愣是没忍住溢出一丝冷笑。
小沅的目光如寒冰一般刺向我:“你笑什么?”她倏地拔高了声音,歇斯底里地问道:“你笑什么?!”
我向后错了错身子,直到后背贴在车壁上,道:“对不住对不住,你继续说。”
小沅冷笑道:“谢时舒,你笑吧,你还能笑出来的时候不多了。”
再次被她叫到这个名字,我仍是怎么也想不通小沅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清涵和苏喻在旁人面前一向喊我“隋公子”,小沅又没有见过谢时洵,更遑论听到我和他的对话,怎么想我都觉得不解极了。
我懒洋洋道:“都说了我不是什么谢时舒,你别枉杀了好人。”
小沅道:“这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好吧,我叫你死个明白,我问你,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在跳一支舞对么?你说我跳错了,还指点了我的舞步——”
说到此处,她忽然大笑了起来,形似癫狂。
被她言及此事,我顿时回想了起来,暗骂自己多事,沉了脸,道:“那又怎样,你笑什么?”
小沅难掩激动之色,道:“我笑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笑你娘的在天之灵都不护佑你!我告诉你,那支舞是当年的鲜卑第一舞姬——也就是你娘所创,她被献入齐国之日,在鲜卑王宫跳过一次,只有一次!现下流传的都是残舞,而你是怎么会的?谢时舒,从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卖弄,我就已经认出你了!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我又问过你几次那支舞的失传之处,你均答上来了!再加上你的相貌明显是个杂种……很难猜吗?你可以瞑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