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爬墙那些年+番外(51)
“彦铭(唐懋修字),莫信他!”素衣人开口,恼怒的目光扫过座上:“王侍郎想是早就被他囚禁、甚是杀害了!他当下此言,不过是为骗你道出所知之情,之后便杀人灭口!”
邵景珩往后靠了靠,嘴角滑出一丝冷意:“秦柳直,”一顿,“且就这般唤你罢,你倒精明,那你何不想想,你今日不将内情说清道明,可能无恙走出这大门去?”
冷嗤一声,素衣人面不改色:“横竖是死,为何要令你如意?”
不恼反笑,邵景珩言出似点拨:“不仅是令我如意----”,目光转回唐懋修身上:“也是于你这位生死挚交一赎罪之机,他那主人因一己之私而作恶,伤了多少无辜人命,他难道心下无知?而至下犹为其人遮掩,便是为虎作伥,却还有何颜面标榜忠正,以大义自居?”
“他乃是……”方开口手腕便一重,素衣人回头遇上身侧那两束凝重的目光,只得止言。
唐懋修垂眸:“邵相公,唐某背弃忠义,有负圣人教诲,如今负罪在身,更有辱家门,自不敢标榜什么大义!但——”抬头,目光静如平水:“相公较之在下,当有过之而无不及罢?恕唐某直言,若是对你,我纵领一死,也不会多说一字!因我——”眸底的恨意终显露:“信不得你!”
泰然收下这份轻蔑,邵景珩一抬手:“先将他带下去!”指向的,是秦柳直。
侍卫领命。
揉揉眉心,邵景珩口气憾惜:“唐懋修啊唐懋修,当初你父亲曾说,你生性固执,冥顽不灵,而事到如今,我才不得不信,知子莫若父。”
眉峰一跳,彼者眸中恨意愈甚:“邵景珩,你听好,但我唐懋修存世一日,必舍尽一切将你绳之於法,为父昭雪沉冤!”
“那也须有冤可昭罢?”座上人一哼不屑:“唐懋修,你还果真食古不化!你就不想想,大理寺、御史台皆以为此案不存冤情、无须重审,且你耗费数载搜求证据亦无果,却还自欺欺人,仅凭一己之念及风闻,便断定汝父蒙冤,难道不是执念作祟?”自案上拿起一物:“自去看罢!”是封信。
自侍卫手中接过来物,唐懋修一眼扫过其上的字迹,面色顿变:“此是……?”
“你父亲留与你的,”邵景珩淡淡:“事之原委,他已在其中道明。”
几许狐疑色掠过眼眸,唐懋修匆匆揭开信封拿出张发黄的笺纸。
沉寂了一炷香之久。
颤抖的手几要将那几张泛黄的薄纸撕裂,堂下人面上惊诧与哀恸交杂,显然不愿置信。
知他所想,邵景珩开口:“你父亲的字迹,你认得出罢?”
咬牙昂首,那人一字一顿:“字迹可模仿!且不定,此是先父为人胁迫时所书!”
邵景珩轻哼:“有何必要?且说这些年,你也不止一回去过凉州,即便我的话不可信,信笺可杜撰,笔迹亦可伪造,然民意,却断难更改罢?”
一言似投石入水。只见彼者眉心数下抽搐,双目一点点变红,却难出一言。好片刻,抬手扶额:“先父忠正刚直,怎会做下这等错事?引敌入城,荼毒百姓……为虎作伥?!!”移开手,目光灼灼:“不会!断然是你污蔑!”
面色无动,邵景珩起身踱步:
“当年,军司定计偷袭黑岩寨,以釜底抽薪,截断羌胡南下要道。因凉州距黑岩寨最近,我得令抽调城中精兵北往突袭,城中则留不到千人驻守。我心知你父亲一介文人,不通兵事,遂嘱其万一敌军来扰,定要死守城池,待我回救!而我率军去后,羌胡果然合数部之力,集了五六千人袭城。你父亲见下惊措,以为内外兵力悬殊,恐是难敌,遂竟枉顾前诺,听信胡人开城门与之议和!后贼人背信,你父亲悔之不及。
为免百姓遭屠,他忍辱负重,拜在贼人脚下求宽宥!胡贼见他诚心,便道若可一日内搜罗满城财帛与妙龄女子奉上,便撤兵。你父亲无奈,只得照办,亲自带人各处搜罗,本应守城护民的兵丁衙役,彼时却成了强抢民女、劫掠民财的酷使恶吏,你父亲也因此在民间落下’叛国投敌’的恶名。
及我率军归城,他向我道明一切,自知罪重,已不奢望保全一身,但求家小可免受牵累。我为其苦心所动,且念他亡羊补牢,也着实令凉州城免受了屠城之灾,遂答应助之。他便与你留下此信告知内情,又遣散随众,当日在城楼悬梁自缢。为平民怨,我任他的尸首在城楼悬挂一日夜,第二日才解下置于驴车上,以干草覆盖,一路运出城,同作曝尸。及至城外,乃以薄棺入殓,送回家乡。
至于这封信,你父亲曾交与老家人保管,他知你顽固,得知实情必然大失所望,甚就此颓废,遂嘱咐家人须待你应试中第后才可转交,想来是望你考取功名,以一身之力护国保疆、造福百姓,以全汝父遗志,实则,亦是补其之过!只去夕你那老家人染疾,生怕自己不久人世,便辗转将信交到我手中,令我得机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