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云染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仪表，说：“现在，和领主告辞之后再走。”

贺厘很夸张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的腰杆都塌了下来，走到游云染刚起来的床上直挺挺倒下，声线疲惫：“可算能走了……”

游云染看着镜子里躺尸状的贺厘哑然失笑：“你怎么害怕成这样。”

“不是我胆小。”贺厘为自己辩解说：“地球上刚刚经历了战争，看了那么多虫族和人类的尸体，我胆子绝对不小。可问题是，他们实在是太诡异了你明白吗？”

贺厘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和游云染诉苦道：“我昨天甚至把我小时候尿裤子，穿女装潜入女生寝室的事情都翻出来想了……我还以为我已经忘了，原来我还记得！”

游云染饶有兴趣地听着贺厘的陈年糗事，对他笑话道：“你这叫做贼心虚，人家才不一定会在意你这点糗事。”

贺厘瞪大眼睛道：“这能怪我啊？都是他们不好！”

游云染听后神色微正，对贺厘说：“为什么？”

贺里立即道：“什么为什么？看到那双眼睛，能不想吗？”

游云染微微蹙眉说：“我没有啊？”

贺里纳闷了一会儿，道：“哥你难道不害怕那双眼睛？”

“那种感觉的确很奇特……”游云染回忆了一下，说：“就好像面对一面奇特的镜子，镜子可以将你从里到外每个地方，都十分赤.裸的展现出来……”

扒出你内心最阴暗的一面，将你方方面面每个角落都一五一十的揭露出来放在阳光底下供人评价。这简直像是一场严苛而又残酷的刑罚，而你还没有任何能力去反抗。

但游云染不一样，他……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或者说，他这辈子活的实在是太正面，太努力了，所以面对戚墨雨看向自己的目光，游云染审视自己的一生，甚至还有点享受……

没人会不喜欢看到自己一步步获得成功，成长成为理想中模样的过程。

“对吧对吧！”贺里回忆了一下那种滋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说：“太可怕，太诡异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对周围人心理伤害也太大了吧！”

游云染却表示了不认同：“他们对周围人的伤害？你说反了，应该是周围人对他们的伤害才对。”

贺里一愣，然后立马用更大的声音反驳：“怎么可能！”

游云染：“你没看到戚飞雪的样子？”

“……”

这话说得贺里稍微哽了哽，有心想要就着戚文一家的残暴行径继续加以批判，但姑且还是先顺着游云染的话往下说。

“我记得，哥你昨天好像在车上说了什么‘绑架案’的事情……”

似乎是因为那起事件，戚飞雪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游云染双手环胸，与贺里讲道理道：“你觉得，自己面对戚家兄妹，内心总会忍不住浮现出各种糟糕过去，被他们看见，这滋味让你很不舒服……但他们难道是因为喜欢才看吗？他们不是天生的偷窥狂，也没人会想总是看见这个世界最糟糕难堪的一面，可他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就像人类有听觉、视觉、嗅觉一样，戚文家族看穿灵魂的能力也是他们各种感观知觉的其中一种。不能说，因为有外星人觉得你们人类能够看见他们的长相很冒犯他们，就让人类全都把自己眼睛戳瞎了的道理吧？

贺里微微一愣。

游云染又说：“‘镜子’能有什么错。”

错的是那些让镜子映照不出美丽色彩的人。

他们不愿意面对那样丑陋不堪的自己，于是就将错误迁怒到了镜子身上。说他们是偷窥人心的怪物，用名为自我保护的忌惮与排斥不断伤害对方，甚至是污蔑对方做事太过分。

可实际上是谁过分了？

戚飞雪眼中所带的“恶意”，向来只会回馈给那些心存恶意的人，她是一面镜子，只照出人心底最肮脏的那部分，并百倍地反弹回去。

这并非出自她自己的意愿。

贺里不是个愚笨的人，被游云染这么一说，神情怔楞片刻，随即又羞愧的低下头，懊恼自己这两日来种种下意识的行为。

“大众都说，他们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所以害怕他们，但他们又何尝不害怕我们？”游云染说话做事很公正，并不会因为和贺里关系好而向着他，也不会因为戚墨雨一族位高权重而故意美化他，就事论事的叙说着自己的想法——或许就是因为他这种没有任何偏见的心态，他才不会恐惧戚文一族的目光吧。

“每天生活在外人警惕躲闪甚至是抗拒的视线中，不断感受对方对自己的恶意。没有人会因此感到开心，会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好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