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女子存于天地之间,何其难也,是以在此哭泣。
周德运听到这里,急忙说道:“我并无嫌弃娘子之意,只是周家只有我一脉单传,未免急切了些,偶尔就……”
他越说越小声,觉得自己过往对娘子的种种行为态度,确实不能算得上没有嫌弃之意。
众人间也有人回声:“一个女子,不能为夫家延续香火,本为大过,能管家理事又有什么用,不曾休了她,周员外已经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也不知有何颜面哭泣怨怼?”
那位周娘子苦笑一声:“我本也是这般想法,只有真正身为女子之后,才略微明白了她的苦处。”
当时,他因浑浑噩噩走了不知道多久,只见着眼前这一人,又见她哭得摇摇欲坠,不免伸手搀扶。谁知就在触碰到手臂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旋,仿佛一脚踩空坠落深渊。醒来之后,就已经进入这具身躯之内了。
“不对啊,”胖和尚撑了一下禅杖,“你这有可能是生魂。死灵走得是漆黑一片的酆都鬼道,只有生灵才在白昼里徘徊。”
“生灵的意思是他有可能还活着,只是魂魄意外离开了躯体。”袁香儿侧身为南河解释,“只是现在不知道真正的周娘子的魂魄到底去了何处。”
南河沾取手臂上的血液,伸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小圈,从周家娘子头上截取一截青丝放于圈内,红色的圆圈内渐渐起了层白雾,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位女子的魂魄在缥缈移动。
“小星盘?这么容易就做了一个小星盘?”
“这到底是谁?哪里出来的大妖吗?”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之声,
“要说世间的小星遥观之术,当属深藏神乐宫内的白玉盘,据说可以看见世间任何一处你想看的角落。不像这样模糊不清。”
“那是洞玄派的镇派之宝,几人能够瞧见?倒是这般引动星力结小星盘之术,闻所未闻。”
众人围观着那个在小小星盘内活动的朦胧影子,那身影或坐或站,轻松写意,显然不受拘束,生活自在。
“这样看起来,周家娘子确实还活着,而且会不会换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体里去了?”
“不可能,她的魂魄若是不受拘束,我先前用苍驹招魂了无数次,为何均为成功?苍驹的招魂之术非凡俗可比。”断了一腿的那位术士面色不善地反驳道,他抬起唯一完好的腿,狠狠踹了趴在身边的使徒数脚,“是不是你又敷衍我,不曾尽力?等这次回去,我要叫你好看。”
那浑身无毛的魔物满脸戾气地瞪着瘸子,喉咙里发出压抑而愤怒的喉音。但因为受着契约的约束,最终还是不得不憋屈地伏下身,任凭主人的踢打。
“小先生,”周德运拉着袁香儿的衣袖急切地问,“既然娘子还活着,她为何不回来寻我?”
袁香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她其实有些理解那位周娘子不主动回来的原因,这个时代女子生活之艰难,社会地位之底下她也算是深有体会。即便换成是她,在这样的环境中,也许也更愿意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生存。
第38章
困扰了周家一年多的事情,在袁香儿到来之后的短短时间内,终于出现了转机。
周德运大喜过望,眉开眼笑。
大厅内的众人神色各异,有讪讪不已,有暗自嫉妒,当然也有表现出亲近之意的人。
那位瘸了腿的男子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扯着他的使徒自顾自地离开了,他的使徒看起来像是一匹没有的鬓发的小马,背上缩着一对肉翅,浑身肌肤交错着新旧疤痕,伤痕累累。
先前在背地里埋汰过袁香儿数次的瘦道人,当着袁香儿的面却异常的热情亲切,
“小友年纪轻轻,却修为不凡,真是令我等敬佩不已。如今已被小友找准方向,只需顺着线索找到周夫人,锁拿二人魂魄,各归原位,即大功告成也。”他满面笑容,用瘦骨嶙峋的手指从衣袖里摸出两张卷了边的符纸,“老夫专修鬼道,这是我独门秘制的摄魂符,可保生魂聚而无失,还请小友笑纳,也算我为周员外之事略尽一点薄力。”
袁香儿客客气气地接过来,“那就多谢前辈啦。”
周德运自然也跟着连连道谢,还命随从当即捧来谢仪。
其他人一看,心里暗骂瘦道人太狡猾,用两张并不算稀罕的符箓,一来在主家周员外面前留了面子,二来同这位出身神秘,又年轻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迅速打好了关系。
这么一来,那些有想法的人便也纷纷围上来同袁香儿攀谈起来。
周德运虽然是富庶之家,但以他家的程度能够请到的多是在民间闯荡出一些名气的散修,真正高门大派里那些地位崇高的修士,诸如在京都的国教洞玄派,昆仑深处的清一教,他还是够不着资格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