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出现一样,天幕上的镜月又骤然消失。
无边的夜空之中依旧只有一轮孤独的圆月。除了天狼山上的狼群从人间消失不见之外,世间仿佛并没有任何不同。
只有那一只小小的银色天狼,颤抖着几乎虚脱的四肢,低头喘息着,慢慢向着再也没有家人存在的天狼山脉走去。
树洞里的南河睁开眼睛,浑身的汗水浸湿了他凌乱的毛发。洞口照进来的那束阳光打在眼前的地面上,阳光中的一只金色羽毛,被微风撩动,微微翻转。
身体好疼,南河觉得自己几乎要撑不住了。
但他不愿意放弃,这些羽毛还没放到那个院子的门外,他也还想再悄悄看一眼那个人。
想到了那个人笑盈盈的模样,身上的痛苦似乎就减轻了一点。那个人依稀就坐在眼前的阳光中,从光束中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
“疼不疼?别乱动,我给你涂一点药。”
南河轻轻嗯了一声,再睁开眼,眼前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一圈朦胧的光斑。
洞穴的四面八方都响起那个清越的声音。
“忍一忍,一会给你好喝的羊肉汤啦。”
“桂花糖,很甜的,吃吗?”
“别怕,我画一个金镞召神咒,很快就不疼了。”
南河在昏昏沉沉中闭上了眼睛,甘泉般的诵咒声响起。
“羌除余晦,太玄真光,妙音普照,渡我苦厄。”
“渡我苦厄,渡我苦厄……”
悠悠余音在昏暗的树洞中不断缭绕,安抚着那具痛苦的身躯。
……
袁香儿在庭院的梧桐树下折腾新发现的“印刷”制符术。
她在黄纸上画好符头,天柱等等,对着锦羽招招手,“来,锦羽也来试一次。”
锦羽跳上桌去,咕咕咕地脱下小靴子,抓了抓小细鸡爪,光着爪子上前,在朱砂盒里踩了一脚,啪嗒啪嗒在符纸上来回印了好几个朱红色的鸡爪印。
袁香儿正儿八经地骈剑指,起黄符于悬空,口中斥道,“急急如律令,敕。”
那张符歪歪斜斜落在乌圆的身上,噗呲发出一小缕细细的烟雾,只把乌圆一小条尾巴隐匿不见了。乌圆十分开心,一下跳起身来,转着圈寻找着自己看不见的尾巴玩耍。
引得袁香儿哈哈大笑。
“来来来,锦羽,咱们再来一次。看能不能把乌圆半个身子都变不见了。”
锦羽抬起脚,正要在黄符上印下爪印,突然缩起鸡爪,转了转眼睛。随后他伸过脖子悄悄对袁香儿说了一句,
“来……来了,他又来了。”
袁香儿一下转过脸,看向了悄无声息的院门。
第24章
青松斜倚的院墙外,长身玉立的男子,独立在雪地中。
他身披一件银毫大氅,赤着双足,抬首凝望院门。
肆意拢在脑后的长发被微风拂起,露出如画的容颜,当真青松难拟其姿,霜雪莫胜其神,皎皎如朗月之临空,飘飘若谪仙之下凡。
庭院内传出阵阵的欢笑声,南河在门外的雪地里默默听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了这里,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这个熟悉的院门外。
他既伤且疲,饿得厉害,真想一把推开眼前的这扇门。那个人肯定会拉着他的手,把他牵进暖和的屋子里去,给他做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
但也许这一伸手,天狼山上那些狰狞强大的妖魔也会被一起带进了这个温暖的小院,给她们带来无限的麻烦。
南河弯下腰,在门口的雪地上铺上一片树叶,整齐地摆上五根金红相交的翎羽,转身准备离去。
院门吱呀一声突然开了,袁香儿的脑袋露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羽毛,又眯起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
“小南?”
那个容貌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同袁香儿面面相觑了片刻,突然转身就跑!
“跑什么跑?你给我站住!”袁香儿怒了,冲着那个转瞬间就跑远了的背影单手掐了一个“扭”决,呵斥一声,“束!”
那个裹着一身银色轻裘,修长清隽的背影噗呲一声扑倒在了雪地上,
袁香儿追上前,喘着气正想要数落他,想起刚刚在眼前一晃而过的容颜,到了嗓子眼的话语突然噎住了。
那个扑在雪地中的已经不是自己曾经抱在怀中的小小毛团,虽然带着一种熟悉的气息,但确确实实是一个人类模样的年轻男子。他线条流畅的长腿从空落落的衣摆下露出来,冻红了的脚趾微微蜷缩着,腿侧却露出了成片的烫伤,脱落了肌肤血迹斑斑。
“你……”袁香儿向他伸出手,
那个埋在雪堆里一动不动的脑袋突然冒出了一双毛软乎乎的耳朵,衣服的下摆钻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