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知道的吧?”虺螣说,“自从人间界灵气日渐稀薄,妖魔们或是举族飞升,或是另劈灵界,渐渐的许多曾经的伙伴就不再在此世间出现了。”
“但在这诸多灵界之中,譬如狐族所居之青丘,我族所在之中山,鬼物汇聚之酆都等,因地缘和人界毗邻相接,久居其中的妖魔依旧喜欢时常到人间玩耍……”
虺螣咋一看十分清冷矜贵,事实上却很爱说话,很快就说起了五十年前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往事。
那时候,虺螣初从故土溜到人间,一时被人世的繁华热闹迷花了眼,流连忘返了起来。
用她的话来说,为了在人间节省灵力,方便行走,她将自己变化为一位容貌普通,平平无奇的少女。
袁香儿看了眼坐在对面那位有着闭月羞花之貌的美艳女子,心里知道要把妖魔们说的话打一个折扣来听。
据虺螣口中诉说,在某一个清风朗月的夜晚,她这位平平无奇的少女来到一座破旧贫瘠的宅院外,透过院墙的孔洞,看见了一位在月色下苦读的书生。
那位李姓的才子容貌清隽,温文尔雅,和虺螣一路所见的农夫大不相同,令小蛇精一时动了春心。于是勾引出一段才子佳人,月下逢狐的桥段来。
“不能吧?”袁香儿没想到自己能听见这么古典的狗血故事,她几乎能猜到虺螣所要面临的结局,“所以你不仅以身相许,还倒贴金山银山,全力帮扶那个穷小子发家致富,功成名就去了?”
“穷小子什么的有关系吗?”虺螣用一副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袁香儿,“人类的钱财对我们妖族没有任何意义,我管他穷还是不穷呢?”
袁香儿举茶壶给她添茶,对这种人妖之恋有些好奇,“那你图的是什么?”
虺螣云鬓高挽,脖颈白皙,举止端庄优雅,实际上口中说的话却全然不是人话。
“当然是图他的容貌,馋他的身子呀。”她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袁香儿差点把手中的茶水失手打翻了,如果不是来至现代社会,还真的会被这位想法独特的蛇精给吓着,
“所以后来呢?”
“后来我就天天缠着他,他当然也很喜欢我,夜夜都和我在一起。我们真的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时候。”虺螣回忆起往事,不善于流露表情的面孔上也微微带了点笑意,“可惜的是,虽然我每天都很快乐,但他似乎总能有许多不开心的事,我一直想让他和从前一样开心起来,终究是没有做到。”
在故事的最初,那位李生也只不过是心烦食物不足,衣物寒碜,住宅破旧。
这些对虺螣来说都是举手抬足就能解决的小事,她当然也乐于让自己心上人高兴。
“郎君郎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虺螣带着李生在人迹全无的草塚下挖出了一坛子的铜币。
李生高兴地把她举起来,在空中转着圈,“啊螣,你真好,总给我带来好运。能与卿卿相知相守,乃是我李生这辈子的福气,我们永远都在一起,白首不分离。”
看见自己心爱的人高兴,虺螣心里也觉得高兴,草长莺飞,周围的一切都在眼前快乐地不停旋转。
白首不分离是什么意思?虺螣心里想,
反正我的头也不会白,是不是说我和郎君永远不分离?
幕天席地的,两人滚进荒草丛中,虺螣拿出浑身系数盘他,快乐的声音肆无忌惮,将野草压低了一片又一片。
但随着时日的渐长,李生的苦恼却变得越来越多。好在对虺螣来说也还不算难事,蛇族本就有旺宅之力,哪怕她不刻意而为,只是在李生的家里住着,李家也一日比一日兴旺。
眼看着李生的衣物越来越考究,往来的朋友非富即贵,宅子也从最初的茅屋变得雕梁画栋了起来。但不知为什么李生反而对虺螣越来越不满意。时常说她不够端庄,不通世故,帮不上自己的忙。
于是虺螣开始学习人类的礼仪,模仿人类的举动,她也尽量让自己少说点话,回避家中的下人,以免让自己的心上人不高兴。
“郎君请了夫子来家里教我,我学了很多人类的东西,像是插花呀,茶道呀,这些事情其实还挺有趣。我一直学得很开心。可惜那些女夫子们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总是气鼓鼓地走了。李郎说是我太过顽劣所至,可是我真的并没有怎么捣乱呀?我甚至都没有盘到她们身上去过一次。”虺螣颦起眉尖思索了一会,展了展衣袖,“你看看我,是不是学得很像?”
“你这只是壳子像,里子一点不像,你明明是妖,又何必勉强自己做人。”袁香儿打击她,“就你这个说话方式,那些读圣贤书的老学究听到了只怕要疯。我猜那位李先生最后也只敢把你藏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