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尤眠很少见这样的房子，在客厅带了几分钟就想去看看霍尔的卧室。他随便推开一扇门，发现里面没有卧室标配的床，却有一张颇大的办公桌，想必是顾衍的书房。办公桌上杂乱不堪，一大堆文件资料随意地摆放着。想到恋人的某些不修边幅，尤眠无奈地笑了笑，耐心地帮顾衍整理。</p>
<p>突然，一张病历引起了他的注意。</p>
<p>霍尔从浴室出来，“尤眠，你晚上想吃什么？”</p>
<p>坐在沙发上的尤眠低着头，一动不动。</p>
<p>霍尔有些奇怪，“怎么了？”他本想拍拍尤眠的肩膀，后者却猛地躲开，就像在躲开一个可怕的恶魔。</p>
<p>霍尔愣愣地看着自己落了空的手，又看到茶几上放着的病历，恍然大悟。</p>
<p>天堂已去，地狱来临。</p>
<p>*</p>
<p>顾家的大厅里一片寂静。顾衍站在霍尔的全息影像前，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明显地起伏着，他握着拳，是用指尖可以戳破掌心的力度。在他身后，尤眠和顾柯静静地站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前者是不想，后者是不敢。</p>
<p>顾柯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常见的失恋，顾衍“忘记”尤眠后，尤眠顶多伤心几天，用不了多久便会另结新欢——毕竟像她弟弟那么一跟筋的人是少数。痛苦肯定是会有的，但忍忍就过去了。她没想到那个尤眠忍不下去。</p>
<p>顾柯看着弟弟的背影，他已经维持那个姿势很久了，霍尔讲述的过程中他也始终一言不发。顾柯有些担心，正欲上前却被身旁的尤眠拦下。</p>
<p>“所以，尤眠是发现了顾衍被动手术的事情？”他问。</p>
<p>霍尔点点头。</p>
<p>“他……他后来怎么样？”</p>
<p>“很糟糕。”霍尔轻声道，“比最开始的时候还要糟糕。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没过几年又瘦没了。我去找他，他不见我，不开门，不听电话。”</p>
<p>霍尔此刻说得平静，但当时自己内心的痛楚，他光是想想，就觉得痛得要喘不过气来。</p>
<p>他缓了缓，又接着说：“直到半个月后，他主动找到了我。”</p>
<p>顾衍的神色微微一动。</p>
<p>“他主动要求参与‘遗忘’的实验。”</p>
<p>过了这么久，霍尔还能记得当初的每一个细节，那个人的每一句话。他看到尤眠主动来找自己，欣喜若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天真地以为尤眠已经想通了，他要放弃顾衍，放弃过去，重新开始。</p>
<p>听到尤眠说明他的来意，霍尔如至冰窖，他忍不住恶狠狠地质问他：“你以为实验是你想想就能参加的吗？”</p>
<p>尤眠却是一脸平静，好像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了。“我不想这样活下去。”他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我记忆封存，把躯体给对这个世界还有留念的人，这样不是更值得吗？”</p>
<p>霍尔怒道：“你是在威胁我？！”</p>
<p>尤眠摇摇头，“我真的好累，求你放过我。”</p>
<p>霍尔不禁悲从中来。他放过尤眠，谁又来放过他？</p>
<p>“你真的对这个世界一点留恋都没有吗？哪怕是一道菜，一部电影，一……一个人？”</p>
<p>没有一刻的犹豫，尤眠回答：“没有。”</p>
<p>“……”</p>
<p>“求求你，霍尔。”</p>
<p>霍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p>
<p>却是让人痛彻心扉。</p>
<p>*</p>
<p>“所以，”顾衍声音几近劈裂，“所以，你杀了他？”</p>
<p>“我没有，我只是将他的记忆封存，如他所愿。”</p>
<p>如果霍尔的本人在此，顾衍相信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他身上。“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他低吼道，“你、你怎么忍心……你不是也爱他吗！你怎么下得去手！”</p>
<p>霍尔自嘲地笑笑。是啊，他也爱上了他，爱得身不由己，爱得遍体鳞伤，却还是爱着，至始至终。</p>
<p>“你别冲着霍尔嚷嚷。”尤眠终于从客厅的阴影处走出，他停在顾衍面前，“你没资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