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道:“云门主怎么看?”
“红鸦教之所以能蛊惑人心,是因为抓住了人性中的‘贪’。”云倚风道,“不用去地里gān活,也不用寒窗苦读博功名,只求神烧香就能大富大贵,再加上教主天花乱坠一通侃,自然能唬得那些好吃懒做者深信不疑。可许秋旺不应该啊,他是生意人,而且是相当jīng明的生意人,家中衣食不缺妻妾成群,按理来说什么都占全了,既已无所求,那还信这乌七八糟的玩意作甚?”
“看来你我真得去十八山庄走一趟了。”季燕然合上卷宗,“他死状凄惨,腿骨被打得寸寸皆断,即便不是邪教,也不像普通寻仇。”
云倚风听得头疼:“这些人,怎么连过年都不消停。”
十八山庄距离客栈不远,穿过几条街就是,张孤鹤听到通传,赶忙小跑迎出来:“王爷,云门主。”
“可有查出什么?”季燕然边走边问。
“已经传过了许秋旺的十八房妻妾,贴身的仆役与丫鬟也逐一审过,并无人听过红鸦教。”张孤鹤道,“许老太爷近年身体不好,一直在山上吃斋念佛,怕受不住刺激,暂时没有告诉他。”
云倚风心想,十八房妻妾。
还真是不嫌累。
此时天色已暗,山庄里因为出了事,所以乱成一片,回廊下的灯笼也没人来点。云倚风走了没几步,突然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哭声,在这寒风天里,呜呜咽咽,分外刺耳尖细。
“谁在那里?”张孤鹤也被吓了一跳,厉声喝问。
哭声戛然而止,过了许久,墙角里方才站起来一个小小的影子。
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看穿着打扮,像是下人的孩子,怯生生的。
“你这小娃娃。”张孤鹤松了口气,“天都黑了,为何还不回家?”
“我……我娘骂我。”小丫头抽抽搭搭,“我不想回去。”
云倚风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替她擦掉眼泪,轻声道:“说说看,你娘为什么要骂你?”
“我唱歌谣,娘亲就打我,说老爷出事了,我还在这里唱断腿,若被管家听到,是要赶出家门的。”小丫头委屈道,“可城里人人都在唱,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是那首放羊的童谣?我今日在村里听到了,编得乱七八糟,这个撑死那个摔死,的确闹心,以后不唱也罢。”云倚风提醒,“若再不回家,你娘亲该担心了。”
小丫头答应一声,又擦擦脸,将手帕还回去。
“送给你了。”云倚风站起来,笑着说,“快回去吧。”
小丫头稀里糊涂答应一声,仰头看着他,心想,这大哥哥可真高、真好看呀。
手里捏着的丝帕软软的,香香的,像清晨的花瓣一样。
她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裳和手,再想起方才拂过眼前的,那纤尘不染的洁白衣袖,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今晚该洗澡了。
“喂,丫头。”
身后突然有人叫她。
……
第27章 许家兄弟
许秋旺的尸首正停在后院一处偏房内, 几人还未靠近, 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腐臭味。
云倚风皱眉:“这得有些日子了吧?”
“是。”张孤鹤道,“尸体是在山庄北苑一处枯井中被发现的, 那里是空宅, 平时极少有人路过, 要不是因为这几日天气变暖,扫地仆役闻到了异味, 还不知要在那里放到几时。”
季燕然问:“死了多久?”
“据仵作说, 应当已经超过十天。”张孤鹤道,“枯井井壁粗糙, 他头脸上都有不少擦伤, 但却并无喷溅血迹, 是在死后才被人投了进去。”
十八山庄家大业大,里头住着数百口人,这案子查起来可谓雾茫茫毫无头绪。因为牵涉到红鸦教,所以整座山庄此时已被官兵团团围了起来, 无论进出都得通传, 引来百姓纷纷驻足猜测, 不知这富户家中究竟出了何事。而许秋旺的宅院与书房,也快被搜了个底朝天。
云倚风掀开白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尸首。死者并无中毒迹象,全身各处都有断骨,颅骨粉碎,应当是被人从高空推下后身亡, 最惨烈的是双腿,张孤鹤先前所说的“每一寸骨头都被活活敲断”,丝毫不算夸张。
季燕然道:“若真与红鸦教扯上了关系,这算献祭还是报复?”
“许秋旺这般jīng明能gān,即便真入了邪教,那也该是他忽悠旁人,断不应当自己做待宰肥羊。”云倚风摘下手套,洗gān净手,“况且他前阵子刚娶了第十八房小妾,又新买了商铺准备扩生意,这般贪财贪色的老油子商人,谁能忽悠他舍生献祭?王爷别忘了,红鸦教虽是邪教,但杀人全凭一张嘴,教众残害自己皆出于自愿,还从来没有武力qiáng迫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