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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67)

待他离开后,云倚风搅了搅碗中汤饭,递给玉婶道:“昏迷了这几天,胃多少受了伤,婶婶得少食多餐。”

玉婶躺在chuáng上,虽说身上依旧没力气,脸色却还不错,心不在焉吃了两口饭,终是忍不住问:“那柳姑娘,不是,那莫姑娘,当真命这么苦?”

“是啊,是个可怜人。”云倚风道,“不过金焕已死,金满林也是她亲手所杀,勉qiáng算是报了仇,将来还是别做血淋淋的厉鬼了,快些投胎到一个父母慈爱的好人家吧。”

玉婶问:“她杀了金满林吗?”

云倚风点头。在发现雪貂的秘密之后没多久,他就从那小胖团子的身上摸到了一张卷紧的纸条,上头是金焕的书信,质问对方为何要派人当真杀了自己的父亲,凶手究竟是柳纤纤、暮成雪,还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字里行间悲愤而又惶恐,连字迹都在抖。有了这张情报,再加上柳纤纤的临终所言,倒不难推断出整件事情的经过——在对方原本的计划中,金满林只需要服药假死,却没算到当晚会有地蜈蚣摸上山,搅得整座赏雪阁铃声大作、搅得所有人都要跑出去抓贼。当时金满林已经服下假死药,金焕若一直待在观月阁,事后显然无法解释,只好也跟着跑了出去,原想演戏做做样子,可偏偏就是他被地蜈蚣一口毒烟喷瞎了眼睛。

玉婶惶惶道:“听着就造孽。”

“那晚当金焕听到父亲身亡的消息后,以为只是安排好的假死,我当时为了安慰他,恰好又说了一句金满林尸首完整,他就更安心了。”云倚风道,“我猜他是半夜恢复的视力,所以第一时间就去了回廊看亲爹,不料竟是断首惨状,一时间悲伤震惊过度,不慎发出了声音,后又担心会吵醒我与王爷,索性装出中邪模样,抱着脑袋又推又叫,哭了半天。”

玉婶脸色发白:“这些人,都疯了吗?”

云倚风道:“嗯,是疯了。”

金满林的惨死,终于让金焕隐约觉察出整件事情似乎是一个环,许多人都是其中一部分,却又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死的人越来越多了,下一个……下一个会是谁?

而当时的云倚风与季燕然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为了保护玉婶,便让她服下迷药,又在脖颈间制造出青紫淤痕,借由暮成雪一句“被人活活掐断脖子”,彻底打消了金焕的怀疑。

再后来,就是地蜈蚣的自觉消失,以及暮成雪的假死——方法是云倚风教的,这位堂堂风雨门门主,不知是从哪里习得一堆装死的方法,比街头杂耍花样还多,bī真得很。

玉婶想了一会,继续问:“金焕又是谁杀的?岳公子呢?”

隔壁房中,周明同时开口:“那王爷可曾推断出,金焕是死于谁手?”

季燕然道:“死了的柴夫。是你们设下计谋,诱他去翻动那堆gān柴的吧?”

他原以为老张当真只是个无辜的枉死者,直到后来在金焕的尸体旁,发现了一根极细的丝线。柴堆里埋有暗器,藏得极jīng妙,毒刀弹she出后,机关会被后推散架,变成一堆细小废柴,很难被发现。

云倚风也在慢慢解释:“若没有柳姑娘这个异数,那按照对方的安排,便会是小厮杀了柴夫,岳之华杀了小厮,金满林杀了祁冉,金焕喂给金满林假死药,最后再由死去的柴夫杀了金焕,金焕死了,装死的金满林无人看顾,自然也就真死了,中间缺少一步,所以我猜岳之华是被祁冉杀害之后再藏匿,这样刚好是一个闭环。”

玉婶听得目瞪口呆,半天之后才问:“图图……图什么?”

“对啊,图什么。”云倚风又替她盛了一碗热汤,原本想说那人是图血腥、图残忍、图毫无头绪、图迷雾重重,从而顺利让复杂局势bī疯季燕然,却又怕吓到玉婶,于是只道,“幕后那人,或许当真是脑子有问题吧。”

门外传来一声惬意而又舒坦的呵欠声,以及阿福热情洋溢的招呼:“这位大盗,您醒啦?”

云倚风一笑,对玉婶道:“婶婶先好好吃饭,我去外头看看。”

地蜈蚣靠在围栏上,还在感慨自己命大,前日在山上一觉睡醒时,旁边守着的竟然不是冰雹与雪láng,而是江湖第一杀手,虽然凶了些,但至少没有被抛弃啊,心中自是高兴万分。这阵摇头晃脑正在美滋滋,转身就见云倚风出了房间,赶忙嘿嘿谄媚道:“云门主,吃饭啊。”

云倚风递给他一枚剔透碧绿猫儿眼:“此番多谢你背婶婶下山。”

“云门主客气,这有什么可谢的。”地蜈蚣心花怒放,又抱拳道,“若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咱们山高水阔,有缘再会。”这话说得豪情万丈,真真像是侠客一般,不过走路倒是没改旧习惯,放着大门不出,硬要翻墙爬树,背影如山间老猴,一溜烟就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屋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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