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倚风越想越错愕:“莫非不是许秋旺gān的?那袁氏为什么要认杀人的罪?”
“猜是猜不到的。”季燕然替他拿过披风,“我们去府衙。”
……
那天在供认出许秋意之后,袁氏便心知肚明,许家怕是再也不会救自己了,于是整个人都心灰意冷,头发蓬乱散着,衣裳皱得如同咸菜gān,被带到堂上也不会说话,只呆呆看着前头,半天才回过神。
“六月初五?六月初五,我一直待在房中啊。”她怔怔地回忆着,像一尊没有情绪的木偶人。
许秋旺的新人纳了一个又一个,她心里嫉恨酸苦,却还要装作贤惠大方,独自坐在chuáng上,听外头那隐隐约约的鞭pào与喧哗,头疼得快要炸开,服了药才勉qiáng睡着,却天还没亮就又被吵醒,昨日才新进门的萍儿哭哭啼啼来诉苦,说老爷一夜未归,到现在连影子都没一个,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是城中屠夫的女儿,性格泼辣,袁氏怕她当真大吵大闹,安慰两句之后,就独自出门去寻。原以为许秋旺又宿在了他平日里最宠的九妹房中,谁知在走到后院柴房时,却听到里头传来几声异样闷哼,推门一看,险些气得晕过去。
袁氏恨道:“我就看他衣衫不整,趴在那丫头身上,像个活王八一样,风流快活得很!”
见到有人来了,原本已经几近昏迷的张瑞瑞又挣扎着呼救起来,凉凉微风灌进柴房,许秋旺被马尿烧晕了的脑子倒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做了荒唐事,当下便赶紧爬起来提好裤子,跑了。
季燕然道:“然后你就活活打死了那小丫鬟?”
“是。”袁氏瘫在堂下,喃喃道,“我也是气急了,四弟将她拖回来后,我又打了几下,打到她的头,人就死了。”
“那阵是什么时辰?”
“什么时辰?”袁氏想了半天,才道,“记不清了,早得很,天都没大亮,卯时也还没到呢。”
“许秋意平时也是这么早就来找许秋旺吗?”
“不……不是。”经他这么一提,袁氏也迷惑起来,自言自语,“对啊,他那天怎么摸黑就来了?”
云倚风又问:“处理完张瑞瑞的尸体后,你和许秋旺有没有再说过这件事?”
“我闹了,我自然要闹。”袁氏咬牙切齿,“风流出了人命,他这回倒老实了,还低声下气跟我解释,说他在酒宴上喝多了,就想先去偏厅里睡一阵,后来糊里糊涂摸到后院解手,谁知那丫头竟正等在柴房门口,主动脱光了衣裳勾引他,说到后来那死鬼倒还委屈上了,我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提及此事,袁氏怒意难平,越骂越难听。季燕然便差人先将她带回监牢,又对云倚风道:“那段漆黑小路距离许秋旺的后院不算近,就算他当晚见色起意,那按照常理,也该随便找一处偏僻角落,而不该将人先带回自己的后院。”
“jian污杀人的事都gān了,他没必要在细节上撒谎,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云倚风道,“喝多了酒想在偏房歇一会,谁知一觉睡到天快亮,去解手时八成酒还没醒,才会一路摸到后院,然后在那里碰到了张瑞瑞。”
据他的描述,是被对方主动勾引,从而shòu性大发。但许家人人都说张瑞瑞听话老实,显然不该做出这种事——听起来简直莫名其妙。
能让这一切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
她是逃出来的。
在漆黑小路上遇袭,在天亮前逃脱,慌不择路冲到许秋旺的后院,恰好那里的篱笆缺失了大片,她可以顺利出入。
谁知却在柴房门口遇见了许秋旺。
一个喝昏了头的好色之徒,醉眼朦胧见到面前衣不蔽体的年轻姑娘,怕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唯独可怜了张家丫头,虽已竭尽全力,却也只是从一个láng窝逃到另一个láng窝,最后更是连命都保不住。
“走吧,回十八山庄。”云倚风放下手中茶杯,声音里隐隐蕴含怒意,“我倒要去问问那位许四掌柜,六月初六,为何天都还没亮,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到处串门了。”
第37章 是人是鬼
佛堂里的蜡烛黯淡地燃着, 许老太爷跪坐在蒲团上, 脊背佝偻,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半截香头。
细细的, 将熄的, 冒出青蓝色的淡烟, 袅袅上升后又很快散开,笼住了那庄严肃穆的佛像。
这里的一切原本是他最熟悉的, 可不知为何, 坐着坐着,他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丝恐惧, 像是午夜时分河里结成的冰, 冻得连血肉都僵硬。胸口如被洪水漫卷, 压抑地喘不过气,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手只能胡乱一抓,将那香案上供奉的瓜果点心打落在地, 滚烫的蜡油滴到胳膊上, 刺痛倒是让整个人变得清醒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