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就道:“佛家讲因果,一切往复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
“可是爹和大哥……”卫晞眼眶微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卫老太君轻捻佛珠,轻声细语道:“你父兄是军人,为民尽忠是他们的责任。但该有的公道,我们也要讨回来。”
卫老太君双目微阖,又轻声的念起经文来。沉稳轻缓的语调让卫晞烦乱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
冯贵妃惹了一肚子的气,气的眼睛都红了,忍不住破口大骂:“当她是个什么东西,作威作福还作到本宫头上了。”
卫皇后薨逝后,李淮一直空悬后位,只叫冯贵妃代行皇后职责,总理六宫事务。
各宫都知冯贵妃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其长子李霐如今又深得皇帝重用。东宫那位小太子尚被幽禁,卫氏又被冠上谋反罪名,说不准这位皇长子就一飞冲天了。是以宫妃们倒不敢得罪冯贵妃,日日都到琼华宫请安。
崔贵妃今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许是素日恶事做的多了,唯恐这孩子被谁害了去,索性就躲在云华宫里不出去了。
她不出现冯贵妃还乐得清闲,但有些人偏偏就拿自己当块干粮,日日作妖。今儿跟内务司要点儿血燕窝,明儿就说身上布料不舒服,要换新进贡的云锦,吃穿用度都比照当初皇后的来。尤其崔奉立功后,崔贵妃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内务司的人不好做,通通报到冯贵妃这里。冯贵妃若扣下这用度,崔贵妃立马就请太医进宫,说腹中胎儿闹腾。如今崔家兄弟镇守朔北边关,正得皇帝重用,李淮在这些事上也不愿计较,反而呵斥冯贵妃连后宫都理不好。
冯贵妃简直要呕死了。
冯嬷嬷见她气的原地打转,不由劝道:“娘娘且宽心吧,崔家作恶多端,报应在后头呢。”
冯贵妃道:“还不是忍不下心里这口气。”
冯嬷嬷就道:“想想当初娘娘那跋扈劲儿可不比如今的崔贵妃强多少,皇后尚能容忍,娘娘又何必惹这闲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反而得不偿失。”
冯贵妃脸色僵了一下,这才消停下来,斜歪在榻上小声嘟囔:“都过去的事儿了,嬷嬷还拿出来说嘴。”
冯嬷嬷走过去替她揉捏着肩膀,笑道:“那崔贵妃要作就让她作去,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崔家眼下声势浩大,难免不会沦为下一个谢家、赵家、萧家。”
冯贵妃按了按眉心:“崔家近水楼台,怕就怕崔贵妃诞下皇子,他们孤注一掷。我们冯家毕竟势单力孤。眼下卫氏获罪,明面上的势力都蛰伏起来,崔氏在朝堂崛起,弟弟还有霐儿在朝已经举步维艰了。”
冯嬷嬷道:“那位卫家三公子可不是寻常人。虽说舅爷和大殿下眼下艰难了些,但老奴瞧着大殿下的精神头儿反而更足了。男人们在外头的事儿我们知道的终究是些皮毛,也许他们私底下做了些什么是不方便告诉我们的呢。”
“说的也是。”冯贵妃叹了口气:“霐儿一向有分寸,又有于先生教导,这份沉稳的气度委实叫人欣慰。算了,不管怎么说本宫可还有个好儿子呢,那崔贵妃便是诞下皇子又如何,就凭崔家那门风,能教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冯嬷嬷闻言忍不住抿嘴一乐。
“说起来也有日子没见小侄儿了,回头嬷嬷叫人送份宫帖,叫母亲和弟妹进宫来解解闷儿。我那小侄儿倒是个机灵鬼,可稀罕死人了。”
冯嬷嬷笑着应是。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冯贵妃忍不住有些倦乏,才要去小憩一会儿,便见一个内监急匆匆进了殿,白着脸道:“娘娘不好了,东宫出事儿了。”
冯贵妃困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一个激灵站起身,瞪大眼睛问:“怎么了!”
内监用袖子抹着汗,哆嗦着道:“小太子殿下不慎跌入湖中,人才捞上来,太医说,说怕是不行了。”
冯贵妃一个踉跄险些晕死过去。
“东宫守卫森严,小太子身边也不乏人伺候,怎会……”
内监摇头道:“奴才听了信儿就赶紧回来了,具体如何还不甚清楚。奴才来时正碰上大殿下,他这会儿正往东宫去呢。”
李霐紧抿着唇,脸色阴沉的厉害。
东宫内监宫女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陈太医跪在榻前诊脉,摇头叹息道:“已经不成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榻上脸色青紫的小儿,忍不住想起端庄温婉的卫皇后来。这孩子是他接生的,也是他保下的,这几年一直都是自己给他调养着身体,见着他一日比一日强健,他内心深感欣慰,总觉得可以对卫皇后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