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这玩意叫神?(67)
也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沈鹤归笑着伸手扶去他发间花瓣,“我姓沈,名鹤归,字祈酒。是这无名居的主人,亦是肃佑宗此代第七位弟子。”
“名即为咒,我不予你。此代弟子排行至十,我便喊你‘十一’吧。”
小孩全身没骨头似的靠在石桌上,脸上尽是不屑:“你知我身份吗?”
他归处是魂请庙,不过逗逗这个凡夫俗子应着说下去,谁知道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知道。”
沈鹤归直视着他黑洞洞的双眼,一字一顿念道:“你是十一。”
小孩哈地笑上一声,却浸着森冷冷的意味。
他红衣簌簌,长发轻飏,比起神明,更像是怨鬼现世:“蠢货,我见你是活得不耐烦。”
迎着他黑云压城般的杀意,沈鹤归居然还能云淡风轻稳坐石椅。
他十指交叉撑着下巴,语气无辜:“听说宗里最近请了一尊神,为表尊敬,宗主打算日日以活鸡活鸭侍奉。”
“……”
食指稍用力把那盘点心又推到小孩面前,面不改色说:“可我山上有点心吃。”
不想吃活鸡活鸭的某神:“……”
世人皆以大祭司为善???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昧着良心说的?
……
小孩在沈鹤归的无名居住下了。
虽然说是“小孩”,其实他到底多大,连自己都记不清。
世人口口相传肃佑宗宗主亲自到魂请庙请神的时候,他是以成人模样现世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用小孩子的身体……当然是因为长得小就可以少干活。
怨尤神拾起一个苹果,用袖口擦擦,咬的卡擦卡擦响。
说起‘宗主亲临魂请庙请神’这件事……怨尤神心下里不自觉哼笑一声,仰躺下去。
尽是些蠢货。
“十一。”
刚挨着枕头就听见沈鹤归喊他。
‘十一’面无表情躺在床上装死。
才从师父那处回来的沈鹤归无奈地摇摇头,仍然是好脾气地迈进他屋子里去。
“十一,要你做的功课又没做吧?”
怨尤神权当做听不见,眼睛闭得死紧。
沈鹤归无声地叹息,坐到他床边去戳戳他额头,“不做便不做吧,我给你拿了好东西。”
“什么点心?”怨尤神睁开一只眼睛,老佛爷似的要验货。
不见食盒,倒是见他手里缠着一条极细的红线。
“你要上吊了?”
沈鹤归无奈又好笑,将那根红线两头系起来,绕到双手外。
他用手掌撑起红线,灵活的手指勾了几下竟然就能搭起一条小桥。
怨尤神翻了个身,撑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什么?”
“翻花绳。”
沈鹤归用两手小指去勾侧面的红线,神情温柔又专注,眼睫纤长,像是上弦月的弧度。
他变着花样摆弄着那根红线,却没注意到怨尤神的视线早在不经意间从他手间攀到他的脸上。
沈鹤归长这样啊……
好像是……挺好看的。
小孩趴在床榻上,撑着下巴翘着脚,懒散地打量着一袭白衣曳地,光明磊落的沈鹤归。
他手间绕着红线,像是理不清的思绪。
沈鹤归忽然停住了动作,低下头来,一双墨色的眼眸深深地望着怨尤神。
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张了张嘴。
末了却只是轻盈地叹息一声,解下手中细线,声音轻慢如歌:“不长大也好。”
怨尤神:“?”
他皮笑肉不笑地应:“那粮食我也一样不少吃。”
“……”
沈鹤归木着脸,将红线松松垮垮系在他颈间。
“你若是不长大,我便不会自作多情。”
……
灯光晃得祈尤睁不开眼睛。
他捂着自己的小指翻过身去。
好好一根翻花绳现在断成了两截不说,还缠到狗身上去了。
天要亡我怨尤神。
祈尤打量着自己的小指,不免想起沈大祭司。
人间难得沈祭司,可怜最后死得凄惨。不见尸首,唯有衣冠冢。
他也不知自己找这么个人想要干什么。
思来想去,应该是怀恨在心这个说法更为恰当。
沈鹤归当了一辈子英雄,爱惨了所谓世人。
最后还要他出面收拾烂摊子。
可恶。
祈尤想到这一点,心口更不舒服,密密匝匝地痛,如同被蚂蚁咬过。
他翻来覆去平静不下来,床都快被他踹散架子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