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鬼(234)
向晏这才撂下心来,确定来的不是抚星,是当年的云聿。他还记得仙童曾提到抚星作为云聿时一心要拆散他和时庭,如今定是发觉了,才有所行动。只是抚星究竟是为何要多此一举,明明只要让他臣服于自己,推行偃术不就够了吗?他着实想不通。
不过有趣的是,向晏并不记得当年时庭对他提过此事。想来是因从前他不知道习剑一事,时庭便对他三缄其口。毕竟当年他一心向着云聿,若是开口提起,恐怕要伤二人感情。
时庭一边拔剑收剑玩一边道:“他很惊讶,还说一向谨小慎微的你,怎么会在庙会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是打算打破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怀王形象吗?”
向晏扑哧一笑:“原来君上也知道骄奢淫逸是殿下的伪装。”
时庭喔了一声,讶然道:“你平日里拉着向喻对我敬而远之,我还以为就你看不出。”
“我当然知道殿下是为了明哲保身。只是知道了也还得摆出个姿态,不是吗?”向晏心虚一笑。其实从前他是真不知道。
时庭让向晏替他把剑搁好,又道:“他还警告我,若再有行动,就送我离京。”
向晏闻言,不由感伤即将到来的别离。他起身将剑挂在床头,沉声道:“君意难改,若是真要贬谪,倒不如坦坦荡荡做自己。”时庭凝望向晏,微微一笑,此言正和他意。
向晏回身坐在床头,时庭促狭道:“你最近是不是天天夜里都溜到我房里。”
“我哪有……”
“下人可是说这些日子夜里老来人,一身黑衣半臂。”
这一说,向晏无力反驳。这全京城就他一人这般装束,他还自以为平日的衣裳做夜行黑衣正合适。
“来看我的?”时庭勾了勾他的小指。
“哦……”向晏装作没留意,让他勾住。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向晏正竭力想编个理由,却猝不及防被时庭揽到身上。时庭凑在耳边道:“他们还说见我衣衫不整,你给我老实交代。”
“闲言碎语岂能当真。”向晏一脸怍色。
“这我当然知道。只不过上回亲眼见了你那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不得不怀疑。”时庭一个翻身,将向晏压住亲吻。
“谁……喜欢……”向晏趁着空隙辩驳,可同时又不自主回应。
二人闹了片刻,向晏醉眼迷离,轻轻推了推时庭,小声道:“我回去了。”再不走梦会醒的。
时庭故意恼道:“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过会听我的。”
向晏想他先前确实是答应了的,于是垂下眼,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犹豫不决。他思来想去,又给亲迷糊了,心底满是期待与侥幸,仿佛正抚过一面完美无瑕的窗纸,即将捅破。
刹那间,刺眼的阳光透过眼帘。他睁开眼,又见地上树影斑驳。
梦又醒了。心中满是遗憾。果然愿望不能成真呐。
向晏再次回到梦中。此刻他身处移动酒楼,手里拎了几坛酒。酒楼人声鼎沸,他兴奋不已,好久没来此地畅饮了。
移动酒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楼只聊风花雪月,二楼只论内外时事,三楼只谈偃甲奇术。向晏要上三楼,走到半途,忽又放慢脚步,听一旁酒客议论。
“话说天子终于对怀王忍无可忍,将他贬去边境了。”
“怀王这些年穷奢极欲搜刮民财,是该送去那种地方关着。”
“可怀王素来如此行事,天子都不予理会。比起其他几位兢兢业业的王爷,怀王该是天子最不屑下手的一位。为何事到如今突然贬黜,这其中想必另有隐情。”
“有传言这移动酒楼是怀王暗中出资,记在一夏姓富少名下。移动酒楼一出现,怀王就卷铺盖离京,难道真是巧合?”
“可天子不是最好木甲偃术,为何对移动酒楼一事迁怒怀王?”
“你想这移动酒楼是谁设计的,必然是向晏。怀王能得到向晏的设计,交情想必非同一般。这夺了天子所好,不是明摆的挑衅嘛。”
“可向晏不挺洁身自好的吗?他对怀王总是退避三舍,怎么会把设计图给了他?”
“向晏的胞弟向喻不是和怀王走得近嘛。没准是他偷了兄长的图纸相赠。”
“那这怀王也是冤枉了点。”
“我看也不冤。就算不是向晏亲手给的图纸,这怀王愿建移动酒楼,就是有反抗之心。”
“这么说来也不对。向晏在边境驻扎了一万机甲大军。如今天子派怀王驻守究竟是贬谪还是交付兵权啊。”
“确实奇怪,天子之意难以揣度啊。”
向晏来到三楼,见风渚手揣图纸,凝望远方。他唤了一声。风渚回头道:“老师!酒买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