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鬼(191)
一进门,太后便上前握住时庭的双手,满目泪光。
“母后憔悴了。”
太后见到儿子,摸到了人,听到了声,终于安下心来,微微颤颤坐下道:“这几日我米粒未沾,就吃了几口茶,还听那些内官婢女的话,烧了一大批宫中的木甲,只怕天怒难息。”
“不孝子害母后操心。”
太后摆手笑道:“你不知道,我前几日还暗地里请人来做法事,定是疯了疯了。”
“法事?”
太后凑到时庭耳边低语:“招你的魂魄回来,附身人偶。”时庭笑了,太后也笑了。
太后又道:“请了好多道人,都说不愿意,怕再遭天谴。后来总算有一位答应,可怎么也招不回你的魂魄。如今一想,你有那般境遇,当然招不回来了。”
时庭点头道:“皆是虚惊一场,母后大可宽心。”可心中却甚是疑惑,为何会招不回云聿的魂魄。
太后挽起时庭的手道:“今日我来,还有一事想与你商量。”时庭说:“母后请讲。”
“我那寿宴原本都操办好了,却因遇上御甲祭这事……”
“如今自然要再办起来。”
“这次我想请庭儿来。”
时庭听闻,面带微笑。太后又道:“那孩子自小骄纵,这些年为你戍边,吃了不少苦。他母妃在世时与我情同姐妹,我心里是有惦记,却不敢同你说,知你自有打算。不过这三日里为你祈福,我反复琢磨,究竟这些年做错了什么遭此天怨,思来想去,就这一件事心里过不去。”
时庭道:“怀王前些日子因民怨下了天牢,才刚回去,眼下身子怕是还未恢复。”
太后轻责道:“知道你还让那些人对他用刑。”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嘛。”时庭踌躇道,“只是寿宴在即,也不知是否赶得及……”
“送上拜帖,他不会不来的。他不是有那鹏鸟可日行千里吗?”太后甚是坚持。
送走太后,时庭去了御书房,回到寝宫时已是夜里。他站在宫前,叹了一声,招来内官道:“去查查昨夜那位公公,朕有话问他。”
内官离去,时庭步入房中,发现帷幕里有人,这才想起是白日里选的妃子来了。只见那妃子低垂着头,一袭白裳,朦胧之中,比画像上的更为脱俗。
时庭撩开帘幔,忽而一愣。
“殿下。”话音未落,妃子双脚腾空,被抱了起来。
佳人柔情脉脉,伸出两条玉臂,轻揽下君王的脖颈。珠钗坠地,锦衣滑落,怜我怜卿。宫人会意,缓缓撤下。
时庭宠溺地揉捏眼前人耳垂,人偶的脸瞬间变作他那朝思暮想之人。从前这家伙总是躲着他,今朝终于愿意互通心意了。
“晏……”
时庭忽然意识到自己那张云聿的脸,眼神骤冷。他心中挣扎须臾,最终还是推开向晏,倒在一旁。
“主人怎么来了。”
向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泼冷水浇的是遍体凌伤。一切都是逢场作戏?旁人一散,戏也落幕?刚才自己动情,不会被看穿吧。
向晏干笑:“我听闻今夜有人要侍寝,这不是怕殿下露馅,才混进来了嘛。”他狼狈地弯腰去捡床下衣裳,心口硌在床沿,生疼。
时庭道:“怪不得整日不见你。”向晏边穿衣边道:“我不只忙这事。早先我还去了趟地府,打听天子的消息。”时庭没有应声。
“鬼门关没有他出入的记录,生死簿上的名字也没有被划去。”向晏兴奋道,“说明是阳寿未尽,冥府不收——”
“那还找他做什么。”时庭打断道,“不如先从御甲祭入手,将幕后人找出,以防再生事端。”
向晏嗯了一声,小心点了点头。
时庭意识到自己口气太重,拿起妃子的签敲向晏胳膊道:“原本的妃子给我弄哪儿去了?”
“那位姐姐啊。”向晏嘻笑道,“她虽是天子的人,但无子嗣,前几日听闻天子暴毙,不愿活祭,就找了条白绫寻死,所幸被人及时救下。今日我去找她,同她说,君上人虽回来,可迟早也是要升仙的,她一听就逃了。”
“呵呵,真是亲主人,让我扮云聿,一点帝王的好处都不给。”
向晏辩解道:“不是的,是因我扮个没有身份的公公,诸事不便。这位妃子素性冷淡,认识的人没几个,若是打点画师,换套画像,回头殿下再送点人,把原本伺候的换一遍,日后我就能名正言顺与殿下见面了。”
时庭一听,似乎心情大好,说:“你倒都替我想好了。”向晏狡黠问道:“那殿下明日还翻我牌吗?”
时庭骂了句笨蛋,又道:“对了,还有件事你得速速帮我办了。”
“殿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