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舟也憎明庐之风流,可一码事归一码事,他平日见沈无疾说起人来那人就一无是处,实在也是偏颇得很。
“好……好!你们俩倒是合起伙来对付咱家一个人!”沈无疾指着他俩道,“一个没脑子眼睛瞎,另一个也这样,咱家真是上辈子缺了大德,撞上你们俩!”
展清水忍无可忍道:“您还觉得您这辈子不缺德?”
最终自然是落得个不欢而散。
待沈无疾怒冲冲拂袖而去,何方舟默然叹息几声,对着展清水劝慰了几句,正也要告辞离去,展清水反过来拉住他,道:“方哥,我只是见慕容可怜,这才顺道带他来京城,他又无处可去,在我这儿暂住,我对他并无别的想法。”
何方舟微笑道:“这本是你的私事,我只说一点,你究竟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如今无疾不在,你更是代掌印,位高权重,风口浪尖上的人,你自谨慎些。若慕公子果无其他来历,倒是没什么了。”
“方哥,我——”
“时候不早,我还有些要案,就不耽搁了,先回东厂。”何方舟温和道,“你难得有假,也多多休养吧,不必送了。”
“方——”
展清水不敢非拽着不让走,只得痴痴地望着何方舟离去的身影,许久,直至何方舟走得看不见半点了,他才长叹一声气,转身回了府。
可这事儿到此还没有完,展清水回去府中,慕容态度温和,嘴里却问:“那位沈公公便是你心里那人吗?”
“……”展清水一怔,“什么?”
“冒昧了,”慕容腼腆道,“本不该这么问,可我实在着急。”
“……”你着急也着急对地方,我心里记着沈无疾?呵,我心里是记着他,我要打死他的账目都在我心里集成册子了!
展清水犹豫着,道:“你也到了京城,我让人给你看铺子去了,不日就能落定,倒是你且去开你的医馆……”
“是在赶我了吗?”慕容微笑道。
“何至于用上‘赶’字?”展清水叹道,“我本也是看顺路,因此捎你。”
“可我却是为了跟上你,方才说我要来京城开医馆的。”慕容笑道,“我的医术在小地方蒙混还过得关,京城中人才济济,我那医馆恐怕开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
“你这说得什么话?何必妄自菲薄?”展清水劝道,“你且自信些,我看你就很不错。何况,若你实在谦逊,咱家也能帮你在京城中寻几位名医,叫你拜师学艺,学成了你再开医馆,你看如何?”
慕容含笑望了他一会儿,道:“你实在温柔。”
“……”展清水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别开目光看别处,道,“你也实在是满嘴胡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慕容道,“你的心上人,是那位沈公公吗?”
“这事儿咱家为何要与你说?”展清水故意板起脸来,皱眉道,“你还是收拾收拾,等着去医馆吧。待地儿定下来了,你要开医馆也好,不开也罢,总之是套铺面带后院住房的屋子,你就搬过去住,铺面自个儿不开张,租出去,也有个钱银吃饭,咱家就不管你了。”“你可真大方,”慕容忍俊不禁,“每每被人赖上,就要送出京城繁华地段一套铺面带小院后屋吗?”
“……”展清水就想说,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无聊又无赖?
可他究竟是没说出口来,只盯着地面道,“总之就这样……”
“可我并不要这样,”慕容正色道,“我是为你人而来,又不是为房子。”
“……”展清水的眉头越皱越深,“你这样,咱家便要怀疑你是别有居心而来,就要送你去东厂待着了!”
慕容叹道:“你这人,怎么一说起这事,就一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然模样?”
展清水不说话,心中却道,我若不凛然,那不就成笑话了吗?
慕容话锋一转,笑着道:“可我偏偏就喜欢你这样子。”
展清水:“……”
他本是要凶恶地瞪向慕容,可见着慕容如三月桃花绽放一般的温煦又烂漫的笑颜,一时之间愣了愣,便凶恶不出来了。
这笑容实在是眼熟……
展清水愣愣地想起了何方舟,许多年前,何方舟还不知他心思的时候,总是不惮于这么对着他笑,这么撩拨他心魂的。
君天赐实在是很烦这个喻长梁,着实是个俗人,却偏偏自命不凡,还要附庸风雅,动辄就来闲庭雅园说事儿。两家隔得那么近,非得跑这么远吗?他值得吗?值得个屁!
又不是子石……若是子石相邀,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可他如今见着我,还是叫人,可眼里冰凉凉的,像个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