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相大白,钱银藏在西风屋子里呢,父子二人串通一气。
洛金玉气急反笑,望着跪坐在炕头上耷拉着脑袋的一大一小,面前就摊放着一小箱子钱银,想了想,让沈无疾带着钱箱子与自己回屋去说。
沈无疾如何肯独自一人入狼窟虎穴,道事儿是父子俩一起做的,要骂就当面一起骂,上阵父子兵,他俩说一个怕字就是狗。
西风震惊又迷茫地望向干爹,拼命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想与干爹一起上这个阵。若干娘同意,他现在就能写个“我是狗”的条子,然后逃离现场。他还是个孩子,掺和不起大人的事儿。
可沈无疾就不放过他,概因沈无疾知道,当着孩子的面,洛金玉要温柔些。
若不是实施起来有些难度,沈无疾都恨不得临场倒戈,把黑锅都甩干儿子身上,自己站洛金玉一边指责干儿子。
洛金玉眼见这父子二人和活宝似的,哭笑不得,终于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保证当这事儿不存在,只需他们把这些钱都还回去就行。
沈无疾当时是应得痛快,这事儿本该就这么收场了,可回去卧房,没了西风,只有俩人,洛金玉又提这事儿,让沈无疾不许阳奉阴违。
就是想阳奉阴违的沈无疾本还敷衍两句,可洛金玉看出他口不对心,一直逮着这事儿不放,说来说去,一下子说他这样实则亦有受贿之嫌,一下子说他刚历贿案,再落人把柄,不是妥事,一下子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实在周转不灵,借些钱买口粮是无奈之举,哪有打着这样那样的幌子,动辄收个几十甚至上百两的?
念念叨叨,觉也不睡,非逼着沈无疾真心答应。
可沈无疾如何肯轻易答应?他一味敷衍,着实是执迷不悟,洛金玉便恼起来。
洛金玉一恼,语气就重些,脸色就严肃些,沈无疾本就被他念叨了大半夜有些烦了,这时候见他如此,顿时也恼了。
两人就吵了一架。
吵完,两天没说话,持续冷战。
以往冷战还能去书房,如今没有书房,又不想去和西风挤,沈无疾仍与洛金玉同床共枕。
美人在侧,夜深人静,香气暗涌,活生生憋了两日的沈无疾就先忍不住了,侧着身子,手杵着枕头,试探着捏住洛金玉的被角,柔声道:“这么大人了,睡觉还踢被子呢,要不是咱家,你今儿就得着凉了。”
洛金玉:“……”
他睡觉一向规矩,且此刻还未入睡,被子本掖得结结实实,被沈无疾愣是给扯开了一小条口子。
沈无疾扯开口子,又给他掖回去,见他不动不语,悻悻然躺回去。
躺了会儿,沈无疾又心痒痒起来,悄悄地把手从被子底下摸出去,往洛金玉的被子里伸——这狠心的人,吵架归吵架,竟还分被子睡觉了,实在是叫人伤心难过,一片痴心,究竟错付。
“……”洛金玉忍无可忍,开口道,“别闹。”
“是咱家在闹吗?”沈无疾委屈道,“这多出的一床被褥,可是你从柜子里拿出来的。”
洛金玉:“……”“呜呜……”沈无疾忽地低声哭泣起来。
洛金玉暗暗告诉自己,这人必然是在假哭,不要理他。
可究竟忍不住。这人就在自己耳朵边哭,哭得哀哀切切,令人心中发麻。
“大半夜的,别闹了。”洛金玉忍耐道,“睡吧,有话明日再说。”
“睡不着。”沈无疾哽咽道,“咱家都要死了,还睡呢……等咱家死了,埋棺材里,可有的是时候睡呢,急在现在?”
“……唉,”洛金玉只得转过身去看这果真没有半滴真眼泪的人,无奈得很,“你这动不动就要死的习性,怎么说都不改。”
他也委屈起来,不比沈无疾假装,他是真的眼中湿润,低声道,“你明知我、我忌讳这个。”
他本百无禁忌,可自从母亲过世后,他便对死字有些忌讳,尤其是沈无疾,乃这世上除母亲外对他而言最亲近心爱之人,他如何听得沈无疾总说自己要死了要死了。
沈无疾见自个儿闹脱了,顿时慌了,忙搂住他:“是咱家不好,咱家错了,你别难过。咱家逗你呢。”
洛金玉垂眸沉默,神色很是难过,被沈无疾哄了半天,低声道:“你总说你要与我一生一世夫妻,我又何尝不想如此。一则,此事本身就不对。二则,我一想到你之前……其实那时候我心里是很担心的,若依法判你真是个重的,若是要……我都不知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沈无疾的一颗心都化成了水,轻轻吻他额头:“是咱家不好,叫你担惊受怕了。”
“你为何总要如此……”洛金玉委屈道,“我知我俸禄低,比不上你以往所过的锦衣玉食的日子……”